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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魔學院的反逆者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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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下一步
鄭燁並沒有在乎那些染上了一層厚厚灰色的家具,只是如同陌生人一般,慢慢地踏在那很久很久沒有清理過的地板上,繞著他們走著。
先是客廳,再是陽台,然後是臥室,廚房,最後到自己的房間。好似和一直跟在自己後面的維爾莉特相比,自己更像是個陌生人一樣。
他的家庭只是個70平左右的兩室一廳,沒有什麼庭院,沒有什麼二層,只是如萬千沒有任何特色的家庭一般,普通的裝飾,普通的床,普通的沙發,普通的生活。
如此簡單,也如此直接。以至於僅僅只是看一眼這所房子的內部,就能夠感覺出這個家庭的性格是如此的沒有特色。
即使他刻意放慢了腳步,他也很快就已經走到了終點,也就是他的房間。
站在門口的維爾莉特打量著這間屬於鄭燁的空間,仿佛是要將它刻印在腦海中一般。
一個緊貼著牆角的衣櫃,一張倚靠在對角和窗台之間的單人床,以及一張加了兩層置物架的電腦桌,和一把滑輪椅。
並不算大的空間只有這些簡單的家具,但是上面的擺設與裝飾,卻依稀還能看出其主人對這間屋子的熱情和心血。
那原本白色的漆面被貼上了一層藍色星空的牆紙,將天花板與周圍都包裹起來,在從薄紗床簾透過的陽光中散發著紫色,那原本還有些壓抑狹小的屋子,在星空的圖案下一下子變得寬闊明亮了起來。
在床上,一個半個人高左右的鯊魚抱枕躺在被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旁邊,壓在了套著棕白格子枕套的蕎麥皮枕頭上,讓沒有一絲褶皺的棕色線條床單幹凈整潔地展露出來,讓人不忍破壞這份細心的成果。
與床鋪緊挨著的床面上,兩個金屬框的置物架被掛在上面,幾個Q 版的動漫人偶擺在上面,正帶著笑臉做出了開心的姿勢,似乎是在歡迎著主人的歸來一般。
那黑色木紋的電腦桌上,寬闊的曲面屏占據了絕大多數的空間,邊角分明的機械鍵盤和造型獨特的滑鼠被收在了下方的托盤裡,將桌面的空間騰了出來。
從顯示器旁邊的書架那擺放整齊的各科教科書,維爾莉特不難判斷出騰出桌面的作用是什麼。
在顯示器上面被分出正方形格子的置物架中,各種文具與辦公用品被貼心地分別收納在了裡面,就好像收拾的人不放心一樣,還在每個格子的下方用透明膠帶貼上了標註文具擺放的標籤。
而在電腦桌旁邊的牆上,幾張帶有遊戲人物風格的海報被貼在了上面,四個邊角處的透明膠帶似乎有反覆掀起的痕跡,有些翹邊,已經在灰塵的積蓄中變得發黑。
海報下面的地架上,一個被厚布袋包裹著的吉他被架在了上面,與其說是用具,不如說更像是房間裡的擺設。
那突出了一塊的窗台上,幾個貼著ins 風標籤的玻璃罐放在那裡,裡面種著小巧的多肉植物,被土壤和小石子壓在裡面。
它們也是這所房間裡唯一還活著的生物了,但就如同其他事物一樣,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甚至讓人懷疑已經徹底枯死。
而就在窗台下面,一個大玻璃罐靜靜地立在那裡,裡面泡滿了被剝得乾淨凈,雪白透紅的荔枝肉,已經由於長時間的浸泡有些形狀不完全了。
雖然十分稀薄,但是身為魅魔的維爾莉特還是能依稀感覺出,在床邊的牆上,似乎被刻意擦拭過的精液痕跡。
這就是一個男生標準的房間,沒有什麼特殊的痕跡,甚至連什麼特色都沒有。
「小時候,我很喜歡看星星。」
鄭燁背對著維爾莉特,似乎是在對她解釋著,也可能只是在自言自語。
「但是城市裡的天空基本都看不見,天文望遠鏡既占地方又浪費錢。」
「於是在我小學一天放學回家之後,看到了我爸跟單位請假,花了他整整一天貼好的牆紙。」
「我小時候喜歡看動畫片,於是我的父母總會在我生日的時候送我一個路邊攤幾塊錢一個的雜牌玩偶。」
「但是它們的質量太爛了,以至於我基本玩了幾天就會壞了,只留下了長大之後好好保存的幾個正版手辦。」
「那把吉他,是我小學路過樂器店,吵著要學吉他時我媽給我買的,花了幾千塊錢,結果在學到和弦的時候就因為太難放棄了,連弦都好幾年沒換過了。」
「為了這事,每次我媽看到那把吉他的時候,都會數落我浪費錢,半途而廢。」
鄭燁似乎並不在乎維爾莉特會不會聽到,或者她怎麼想,也許,他只是單純想將它們說出來罷了。
「我媽每回都會把我的文具整理得一團亂,她整理好的東西我永遠找不到,我自己擺放的位置她永遠不滿意。」
「於是我們吵了半天,才終於各退一步,在上面貼上了標籤。」
「那幾盆植物,是我媽強行擺在上面的,說房間裡必須要有綠色植物清新空氣,不能老玩電腦,多看看綠色植物護眼。」
「那桶荔枝酒是我爸泡的,因為他們屋子裡沒地方就硬塞到了我這裡,說下學期放假的時候回來一起喝,可是我和我媽其實都喝不了酒,他只是隨便找了個藉口就占我房間的位置罷了。」
「所以正好趕在了我的生日,我坑了他一個曲面顯示屏,打算等學校放假回來的時候好好享受遊戲時光。」
維爾莉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鄭燁卻率先輕笑了一聲。
「呵,都過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他自顧自地說完,又自顧自地結束了話題,蹲下身子,在床下翻找著,抽出了一個灰塵朴朴的盒子。
盒子裡的東西並不多,幾張寫著進步獎、第三名,無關緊要的獎狀,以及一部有些年頭的手機。
他將手機拿了出來,摁動了側邊的開機鍵。
沒能開機。
這也是當然的,都幾個月過去了,裡面的電量早就耗光了。
於是鄭燁又轉過身,從電腦桌下的抽屜里翻出了一個充電器和一條數據線,插進了底下那個讓人擔心會不會因為灰塵過多而報廢的六孔插座。
隨著啪嗒一聲,插座的電源燈被點亮,手機螢幕上也顯示出了正在充電的圖案。
好在電費與水費基本都是一年一交,幾個月過去,還不至於連電都充不上。
沒等電池充滿電,他就又摁動了開機鍵。
有了電量,手機就很順利地開機了,於是他迫不及待地調出了聯繫人,撥打了其中一個電話。
「喂,哪位?」
年輕女生的聲音從有些雜音的音響中傳來,對方似乎是剛剛洗漱完,鄭燁聽到了被掐斷的水流聲。
「是我。」
似乎認出了鄭燁的聲音,對方一下子就沉默了。
直到過了十秒鐘之後,那壓制著怒意的聲音才終於傳來。
「我還以為你死了呢。不,我倒是期望你死了呢,這樣叔叔阿姨也能在下面好好教訓一頓你這個不孝子。」
維爾莉特看到鄭燁的表情有些陰翳,但他還是努力保持著語氣的平靜。
「發生了一些事情,我現在才終於能出……」
「事情!?」
對方陡然拔高的音調打斷了鄭燁的話。
「什麼事情能比自己父母的死更重要!?你知不知道我們去學校找你的時候有多著急!?你呢?一句自己不願意就把所有人全打發了?要不是學校把你的聲音放出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表哥竟然真的長成了這麼一個混蛋德行!」
似乎是忍耐了很久,她的話幾乎是一句一句地往外吼著,如果不是她涵養比較高的話,恐怕早就已經滿口髒話地破口大罵了。
「璐璐,你聽我說,我真的發生了一些……」
想努力安撫對方情緒的鄭燁剛想繼續說著,手中的手機卻被一把過了過去。
「鄭燁之前被封在學校出不來了,他一直在努力出來,今天才終於成功。他一直在想著爸爸媽媽,從來都沒忘記過。」
奪走了手機的維爾莉特將其貼在自己的側臉上,冷冷地說道。
「你誰啊?跟我表哥什麼關係?」
雖然不知道手機里為什麼會突然傳來一個陌生女孩子的聲音,但是任誰被這麼一副冰冷的語氣說一通都不會有什麼好心情。於是鄭璐也帶著怒氣,冷冷地反問道。
「我是他的主人。」
維爾莉特理所當然地說道,讓電話另一側的鄭璐不禁被這超出常識的回答震得大腦宕機了幾秒,嘴裡緩緩吐出一個字。
「……啥?」
「我是他的主人,鄭燁是我的奴唔唔唔——」
反應過來的鄭燁終於一把又奪回了手機,同時捂住了維爾莉特那還要繼續往外面蹦字的嘴巴。
「咳咳,沒什麼,沒什麼,璐璐你別信剛才的話。」
鄭璐聽著從手機里傳來的微微掙扎聲,憋了半天,才終於又說了一句。
「你錯過叔叔阿姨的葬禮,就是TM在學校里搞了個對象玩SM!?」
眼看著鄭璐幾乎氣的要直接把電話掛斷,徹底與自己這個「玩物喪志的敗家不孝子」斷絕關係。鄭燁也連忙焦急地解釋著。
「不是的,璐璐,我確實是被封在學校里的,那個錄音恐怕是被偽造的,我一直都在努力出來,你相信我。」
「呵呵,你騙鬼呢?你當你演的是什麼?黑道小說嗎?」
但是鄭璐聽完這番話,反而更加對於鄭燁的解釋不願相信,氣極反笑地問道。
「那我TM憑什麼錯過我親生父母的葬禮!?」
「你說啊!說!」
鄭燁的聲調也不禁提高起來,他的臉上有些猙獰,憋了許久的怨氣讓他原本解釋的聲音一下子變成了低吼。
「……」
被鄭燁突然吼了一嗓子的鄭璐也沉默了下來,聽著鄭燁吼過之後緩緩喘息的聲音。
「你說的是真的……?」
「我還沒墮落到連爸媽的死都能無動於衷。」
鄭燁語氣里的冰冷似乎都透過了電話的信號傳到了鄭璐的耳邊,那篤定而不容置疑的語氣讓她不禁糾結了起來。
平心而論,作為和自己關係雖然不是很熟,但也不錯的表哥,鄭璐也是不願意相信鄭燁會幹出在父母死時無動於衷,甚至還避而不見的行為。
但是從學校傳來鄭燁肯定答覆的電話,以及幾個月的了無音訊和無動於衷,也讓她難以相信鄭燁那仿佛是黑道小說一般的解釋。
看到鄭璐沉默著,沒有繼續開始埋怨自己,鄭燁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耐心地解釋道。
「璐璐,我知道你很難以相信,但是我真的是一直想努力回來的,只是到了今天才好不容易在那個女生的幫助下回到了家裡,拿手機聯繫你。」
「拜託你相信一下我,我真的一直……一直都在努力回來。」
鄭燁在微微顫抖著的語氣中說完這些話以後,也沉默了下來,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自己表妹的回覆。
在一陣讓他心臟都似乎停滯的漫長等待當中,電話里傳來了鄭璐微微嘆氣的聲音。
「叔叔阿姨的遺產,由於你還未成年,以及找不到人的關係,被判決給我們家和幾個其他的親戚了,只有房子還劃在你的名下。你現在去找他們要,恐怕也找不回來,只會以花完了為理由搪塞過去,甚至把你作為不肖子孫趕出去。」
「我爸媽由於一直操持著叔叔阿姨的葬禮等事情,所以占了遺產的大頭,但是他們只留了一萬,剩下的錢全部存在一張銀行卡里,打算等你回來或者我長大以後交給我。考慮到你的風評,恐怕等你回來只是他們安慰我的藉口罷了。」
「這方面我可以去和爸爸媽媽說一下,將誤會解釋清楚,他們應該就會把這張卡重新給你的。如果順利的話,我明天應該就能乘車過去把它交給你。今天我還得去上課,去不了你們那裡。」
「嗯,替我謝謝叔叔阿姨,為我父母的事情操心了很多。」
對於自己父母遺產分配問題早就已經有了預料的鄭燁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倒不如說由於鄭璐父母的幫助,現在的情況已經要比他預想中的結果好太多了。至少房子還是他自己的,沒有被其他人賣掉或者以此為藉口出租給別人。
那樣他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其他親戚那邊就不要過去了,去了也只是被別人罵著趕出去,就當沒有他們吧。」
「嗯,知道了,你不說我也沒打算去找那些本身就不怎麼熟悉的人。」
鄭燁點了點頭,接受了鄭璐的建議。
「另外……」
鄭璐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湖陽陵園川白區6 排13號,叔叔阿姨住在那裡,去見見他們吧。」
這一次,鄭燁沉默了許久,才終於緩緩回應道。
「嗯。」
第22章因為有趣
「為什麼不告訴她真相呢?」
陪著鄭燁買了一桶礦泉水,一些散裝零食,並在老闆火辣的目光變成麻煩之前離開的維爾莉特終於忍耐不了心中的疑惑,出聲詢問著走在她前面,拎著一把紙錢和幾炷香的鄭燁。
「這樣的話你也不至於會被她誤會了。」
將袋子向上提了提,緩解了一下被勒得微紅的手掌,鄭燁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看著她。
「你在開玩笑嗎?把魅魔和學院的存在告訴其他人?我可不想再把周圍的人給害了。」
「萬一她知道了之後,跑去找警察怎麼辦?幾個警察找著找著被抓回去當奴隸一窩端了?又或者是她自己偷偷跑進裡面,被魅魔抓住了怎麼辦?」
「所以你就打算不這麼解釋,一直被周圍其他人誤會嗎?」
維爾莉特皺起了眉頭,看著鄭燁一臉漫不經心地回答著自己。
「本身也不是什麼熟人,誤會就誤會了,沒什麼可解釋的。」
他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著,離陵園已經沒差幾步了,他甚至稍微抬起頭,就能看到立在門口的那塊巨大的牌匾。
他現在沒心情再思考別的問題了。
雖然維爾莉特想繼續追問下去,但是鄭燁那明顯加快的步伐卻還是讓她暫時將心中的疑問壓在心裡,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一路穿過了大門和停車場,兩人走過了那高大的牌坊,進入了陵園的主體位置。
循著鄭璐給出的號碼,他們在方方正正,被劃分出四個巨大區域的寬闊廣場上行走著。
似乎陵園是建成沒多久的,地面的大理石板和周圍的植物都還泛著嶄新的顏色,廣場中央的噴水池正從下方養殖著紅錦鯉魚與荷花的池塘中汲取著水分,從最上方的石雕頂部噴洒出傘狀的水花,落回到池塘當中。
佇立在道路兩旁的草叢裡,一尊尊古人的石雕正排列在那裡,他們的下方雕刻著充滿了孝道禮儀的事跡與名言。
鄭燁感覺他們那被石雕凝固的臉上,正帶著責備與鄙夷的眼神看著自己。
但是他只是淡然地繼續走著,默默地承受著他們那無聲的審視,穿過了那些連接在小池塘之間的石橋和塗刷著紅漆、被綠色植物纏繞的長廊。
如果不在乎那些占據了大量位置的石碑們,這裡更像是一個小型的公園。
上午的陵園除了他們沒有任何別人的蹤跡,或許是忙於工作,或許是忙於生計,亦或者是在享受好不容易才有的短暫時間,陵園就像是一處結界,與外界的那些喧囂隔離開來。
在這樣的幽靜下,第一次來到人類陵園的維爾莉特,也按捺住隨意走動的心情,跟在鄭燁的後面。
走過了一段路程,鄭燁來到了那一排排的石碑前。
似乎有一部分還沒有賣出,亦或者石碑還沒有做好,大部分地方還是只有一座石台,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座墓碑立在那裡,顯得十分空曠。
所以那座讓鄭燁魂牽夢繞了百十個晝夜,無數次出現在夢境中的墓碑,也清晰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慈父,鄭樂之,享年41歲。
慈母,鍾曉藍,享年39歲。
孝子,鄭燁敬上。
墓碑上刻印著兩人的面孔,就像是感受到了鄭燁的前來一般,慈祥而微笑著。
「挺好的,」
沉默著的鄭燁突然輕笑一聲,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了過道的旁邊。
「6 排13號,正好是爸媽的生日,他們同一天。」
「環境不錯,安靜整潔,沒什麼人來打攪。」
「正好面向家的方向,時刻等著我回來看他們。」
「璐璐的父母費心了啊。」
他深吸了一口氣,雙膝跪在了墓碑面前——哪怕是被抓進了懲罰室,他也從未雙膝跪地過。
「爸媽,我回來了。」
他恭恭敬敬地磕下了頭。
他磕的是如此用力,以至於發出了聲響,額頭緊緊貼著地面,像是要深深地磕入地下,將頭磕進那地府當中一般。
「兒子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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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桶裝水倒在了墓碑與石台上,鄭燁拿出塑料袋中的全新抹布,仔仔細細地擦拭著上面因風沙而堆積的灰塵。
維爾莉特拆開了那些糕點的包裝,按照鄭燁的指示,將它們用白色的紙盤整整齊齊地和水果一起擺放在了被鄭燁擦拭得一塵不染的石台上。
將那些包裝與空了的塑料瓶統統扔回了塑料袋,鄭燁又掏出了一把從五金店買來的改錐,鬆動著香爐中那凝固的沙土。
雖然還未正式入秋,但是早晚的濕氣還是在微涼的溫度下將沙土凍得凝固起來,堅硬得就像冥頑不顧的教條一般。
在使勁戳動了幾下,又攪動了最下方沉積的土塊之後,鄭燁把螺絲刀放了回去,從黑色的袋子裡拿出檀香,拆開了最外層的透明袋,從中抽出了三根。
「我也要。」
維爾莉特看到鄭燁的動作,伸出手來對他說。
「你用不著,你跟我父母沒什麼關係,站著就行。」
鄭燁將檀香微微拿遠,避開了她伸過來的胳膊,淡淡地對她說。
「怎麼沒關係了,我是你的主……」
有些不服氣的維爾莉特剛想說話,卻被鄭燁那一瞬間瞪過來的暴戾眼神硬生生止住了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兩個字。
他的眼神幾乎是帶著殺意,如此的不容置疑,就好像是要守衛最後一片土地的士兵一般歇斯底里,幾乎在一瞬間壓過了維爾莉特那魅魔的氣質。
被那從未見過的眼神震了一下的維爾莉特一下子失去了言語,她意識到如果剛剛不管是誰真的把那個詞說上來,鄭燁會不顧一切地衝上來,將任何人撕成碎片,哪怕現實中結果只會完全相反也一樣。
看到維爾莉特沒有說出那個詞的鄭燁也轉移了目光,沉默地從兜里掏出了打火機。
在短暫地停頓思考後,他還是嘆了口氣,又抽出三根檀香遞給她。
「算了,來都來了,爸媽應該不會計較這些。」
鄭燁點燃了香尖,幾縷煙塵慢慢地隨風飄蕩了出來。
他用點燃的檀香貼在維爾莉特的香尖上,引燃了它們,然後恭恭敬敬地舉了三個躬,將它們整整齊齊地插在了香爐里。
維爾莉特看著鄭燁的動作,也學著他的樣子,舉了三個躬,然後將香插在了鄭燁那三根的旁邊。
做完這一切之後,鄭燁將所有垃圾都整理在塑料袋裡,然後又跪地磕了幾個頭之後,帶著維爾莉特從另一側離開。
「別回頭看。」
走在前面的鄭燁看到旁邊維爾莉特想繼續回頭看一眼的動作,出聲制止道。
「這是迷信。」
維爾莉特這樣說著,但她還是乖乖聽了鄭燁的話,沒有再往後看。
「不。」
鄭燁頓了頓。
「這只是對冰冷現實,寄託的微小祈願罷了。」
——————————————————————————————————————
「一間單人大床房。」
在服務員羨慕嫉妒的目光中,鄭燁帶著房卡與身份證和維爾莉特一起走上了電梯。
踩在走廊中紅色的柔軟地毯,他掃了一下電子鎖,然後打開了賓館的房門。
「我不想住這裡。」
看著鄭燁打開窗戶通風的動作,維爾莉特終於忍不住出聲說道。
在燒完了紙離開陵園之後,鄭燁便領著維爾莉特來到了一間看起來乾淨整潔的賓館,訂了一個房間。
「你也看到了,我家現在全是灰塵,沒有更換的床單被罩,連被褥都已經全是灰了,根本沒法住人。」
鄭燁將窗框頂端的紗窗拉了下來,無奈地轉過身,對坐在白色床單上的維爾莉特說著。
剛入秋的蚊蟲是最凶的,會不顧一切往溫暖的房間裡鑽,因此忘了罩紗窗的話,晚上可就熱鬧大了。
「為什麼你就能回去?」
維爾莉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抱怨。
「因為那是我的家,我得回去收拾乾淨。」
「我是你的主人……那也是我的家,我也可以收拾乾淨。」
在小心翼翼地看到鄭燁沒有對那個詞產生反應之後,維爾莉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信心十足地說道。
「那不是你的家,你也沒義務收拾,而且你去只會給我添亂。」
考慮到維爾莉特確實在自己回到人界之後一直安安靜靜地沒有鬧出任何大問題,鄭燁也不得不放緩了語氣,哄著有些不樂意的維爾莉特。
「至少在我回家的時候,讓我稍微靜靜吧……」
「這裡的床和枕頭不舒服。」
維爾莉特摸了摸那從生產線上統一出品的廉價寢具,有些嫌棄地說著。
「忍忍吧,畢竟只是個賓館而已,像學院宿舍那種高級酒店的設施人界沒多少人住得起。」
鄭燁嘆了口氣,將剛才路上順手買的煎餅果子和小籠包放在桌子上。
「中午也沒吃飯,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吧。」
還好自己在去學院之前還存了一些資金在床下,雖然是為了放假之後買遊戲而攢的,但是謝天謝地現在有了大用處。
自己現在沒有工作和經濟來源,父母的一部分遺產也需要明天才能回來,他還不能太奢侈地使用身上的積蓄。
學院裡可沒有什麼兼職打工賺錢的東西,能提供基礎的食宿已經是最大的奢侈了,一個可有可無,隨時都有可能報廢的奴隸,有什麼人權和勞動保護可言呢。
如果自己真的從學院逃出來的話,沒有學校收自己,又只有初中學歷,一無是處,毫無特點的自己,又能幹些什麼呢?
鄭燁不禁這樣想著,卻發現除非自己有什麼一技之長,否則根本沒有什麼出路可言,只能慢慢消費著父母留下的錢入不敷出,坐吃山空而已。
某種意義上,進入學院之後,人生也算廢了麼……
這樣思考著的鄭燁,突然發現維爾莉特正時不時地看向自己,不禁問道。
「怎麼了?」
「你之前說過,你的父母是被魅魔害死的吧?」
說到這個話題,鄭燁的表情也沉重下來,默默地點了點頭。
「發生了什麼事?」
維爾莉特認真地看著鄭燁,詢問道。
「你沒必要知道……」
「我想知道。」
看著面前湊上來,眼神認真的維爾莉特,鄭燁猶豫了起來,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慢慢回憶著那段折磨著他無數次的記憶。
「在我準備去學院報道的前一天,那時我還不知道學院的真面目,只是以為是一所高等學校罷了。」
「我的父母和我都很開心,畢竟那時我們都以為以後可以有一個好的學歷,和一個好的工作和前程了。所以那天晚上,我們在家慶祝了一番。」
那段開心的時刻似乎已經成了泛黃的相片,烙印在鄭燁的腦海中。
「吃完了飯,我媽像往常一樣在廚房洗碗,而我爸則端著那些吃完了的盤子端過去,我在客廳里看著電視。」
他苦澀地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一般。
「因為我之後就要離開家了,他們沒讓我做家務,說讓我好好享受一晚在家的時光。」
「然後,一隻魅魔來到了我的面前,想要把我抓走。」
鄭燁的話讓維爾莉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疑問的話脫口而出。
「為……」
「為什麼會前一天晚上抓走我,是嗎?」
鄭燁很平靜地反問著,他此時此刻反而沒有了那些激動的情緒,只是面無表情地說著。
「在抓我的時候,我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那段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語。
「『姐姐今天心情很好,就隨便選了一個幸運兒過來啦』她是這麼說的。」
「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無聊,就是這麼心血來潮,從新生名單隨便挑了一個人過來了而已。」
看著維爾莉特那因震驚而瞪大的雙眼,鄭燁笑了一聲,攤手說道。
「可是……她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明明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什麼意義啊……」
鄭燁低聲說著,那過於荒謬的事實讓他忍不住連自己都微微笑了起來。
「只是因為有趣,只是覺得好玩罷了。」
「就只是因為好玩?」
看著維爾莉特難以置信的表情,鄭燁平靜地看著她,指了指自己。
「你當時為什麼會對我表白?」
「因為覺得你很……」
維爾莉特的話一下子卡住了,她的眼睛瞪大了起來。
有趣?和那個魅魔一樣,僅僅因為有趣?
不,應該不是的,她應該不是一樣的才對……
「父母呢?她抓走了你,那你的父母呢?」
她像是在掩飾著自己的心虛一般,刻意避開了話題,急促地問道。
「我的父母,在我即將被帶走的時候發現了客廳的異狀。跑了進來,想要把我救下來。」
「他們兩個人成功將我拉了回來,護在我的前面,不讓魅魔碰到我,並且把我推到了房門外面,反鎖了門,不讓我進來。」
「他們隔著門,大喊著讓我離開,讓我不要靠近家裡,讓我逃得遠遠的,讓我好好活下去。他們甚至連面前是什麼生物都還沒搞清楚,就莽撞地沖了上去,試圖用拳頭和利器傷害那個魅魔。」
「然後呢?她的目標應該是你才對啊,為什麼,為什麼你的父母會……」
鄭燁對於維爾莉特那幼稚的問題嗤笑了一聲,回答道。
「對於她而言,目標是誰很重要嗎?倒不如說,她很開心地看到這幅稀奇的場景。」
「你以為這種情況很少?不少能在學院進出的魅魔都會前一天晚上出來玩,這就是她們的遊戲,只不過大部分時候學生都已經到了睡覺的時間,不會有人注意到而已。」
「那天,我們因為慶祝的原因,睡得很晚,正好趕上了而已。」
看著已經由於從未接觸的真相而無法說話的維爾莉特,鄭燁搖了搖頭。
「那之後,我拼了命地想衝進去,卻被隨後趕到負責斷後的兩隻魅魔抓住,提前拉回了學院裡。又因為逃出學院被抓到了懲罰室,再然後……遇到了你。」
「你以為我很特殊嗎?」
鄭燁又指了指自己,平靜地看著維爾莉特。
「那天晚上在慶祝的並不是只有我們一家,也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被父母救下。有可能是朋友,有可能是情侶,也可能和我一樣是家人,他們和我一樣被魅魔奪走了重要的人,和我一樣被提前抓回了學院裡,和我一樣想要逃出這所學院,和我一樣被重新抓回去,關進了處罰室。」
「在這個過程里,像我一樣的人也越來越少,要麼是榨死,要麼是沉淪。」
他盯著維爾莉特,緩緩說道。
「維爾莉特,我並不特殊,我只是還沒死,僅此而已。」
第23章黑夜下的祈禱
很好,終於把序章完成了,接下來就是來到你們最喜歡的h 內容多多的體育祭篇了,本章的if線會安排但是不確定什麼寫(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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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燁並沒有繼續說下去,沒有譴責,沒有質問。
對於他來說,那些憤怒與不解早就隨著隱忍與無奈變為了平靜。
如果一腔熱血無法做到任何事的話,那麼自己就沒必要堅持下去,只會更加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卑微與無力罷了。
他沒有理會還處於沉默中的維爾莉特,也不打算打攪陷入自我懷疑中的她。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只魅魔而已,自己只不過是說出來這份事實而已,也不打算改變什麼。
世界觀與價值觀都不同的生物,說出來又能改變什麼呢?
他只是又留下了一句「晚飯放到桌子上了,用熱水一泡就行了,別出去亂跑」之後,就離開了。
已經到了下午了,鄭燁再不快點回去的話,今天就收拾不完屋子了。
最後瞥了一眼維爾莉特那微不可查點點頭的動作之後,鄭燁就關上了門,走進了電梯。
賓館的位置雖然正好和小區相對著,但是畢竟只是個不大的小城市而已,換了幾趟公交,總共也就過了30分鐘左右,鄭燁就回到了家。
看著客廳里滿地的狼藉,鄭燁深吸了一口氣,挽起了袖子,開始著手收拾自己的家。
是啊,只有自己的家了。
他先是從洗手間裡拿出一個盆,接了一些水,一點一點潑灑在了地板上。
鄭燁還記得,在以前有一次旅遊回來之後,老媽就是這麼教自己的。
她一邊將兩個手足無措的大男人趕到旁邊,一邊絮絮叨叨地將清水潑灑在地板上。
「真不知道你們爺倆怎麼想的,上來就用笤帚掃地,那不得把灰啥的全都揚起來了麼?」
「小燁啊,我跟你說,學著點,以後一個人生活了總會用的到的,別跟你爸學,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連打掃衛生都做不好。」
當時老爸的表情似乎十分得意,還朝著自己擠了擠眼。
那意思似乎就像是在說,「看見了吧,找個像你媽這樣的,我就不用學掃地了」。
然後洋洋得意的他就被沒好氣的老媽用空盆砸了一下腦袋。
「別愣著了,趕緊過來幫忙,把家具上的灰擦下去。」
鄭燁伏下了身,就像記憶中老媽的姿勢一樣,用手掌捧起一點水,均勻地撒在了地板上。
他瞥了一眼旁邊空無一人的地板,曾經他就站在那裡,看著老媽在這裡教著自己幹活。
現在他已經都學會了,那個教他的人卻已經再也看不見了。
鄭燁將地板全部潑濕之後,就拿出了一塊已經乾巴巴的抹布,浸到新接的清水裡,又擰去了一部分多餘的水分之後,仔仔細細地擦拭起了沙發和茶几上沉積的灰塵。
他可不想和笨手笨腳的老爸一樣,拿著濕透的抹布大手大腳地擦著,把沾了灰的水漬甩的哪都是。
雖然當時的他也只是拿著小抹布看著被老媽教訓的老爸咯咯笑而已。
偌大的客廳當中,卻只有鄭燁一個人揮動抹布的聲音。
他看著被擦拭過的那些家具,露出了和他記憶中一樣嶄新潔凈的樣子。
但也只有樣子,還看起來一樣而已。那些殘留在家具中的回憶與聲音,似乎都隨著他的那塊髒抹布一併擦走了一般。
習慣吧,總會要習慣的。
鄭燁如此在心裡說著,看著那些同時存在於回憶與現實中的場景,就像同時上映著兩道畫面一般,隨著他的視線不斷變化著,就像是要將他陷入萬花筒一般光怪離奇。
那些迴蕩在自己耳邊父母的話語清晰而虛幻,真實存在卻已早不屬於這裡。他似乎聽到了父母真的在背後呼喚著自己的聲音,回身望去時卻發現不過是曾經記憶的縮影罷了。
他清潔的動作很緩慢,也很費勁,就像是要將自己所有的回憶都與這一層灰濛濛的時光痕跡一併清理乾淨一般。
抹布被一遍一遍地沖洗,又一遍一遍地弄髒,那無法去除的污漬也在上面越積越多,終有一天,它會由於無法清理的污穢而被丟棄。
鄭燁看著他身下的床頭櫃,那遍布髒東西的表面在他的擦拭下露出了他熟悉的模樣,卻在下一次的擦拭中又變得陌生。
陌生而乾淨,乾淨的只剩下它孤零零的原本模樣。
他將床上被褥的灰塵抖落到還濕潤著的地上,把它們收進到剛剛被擦拭乾凈,表面已經發乾的衣櫃里。
他拿出了撣子,一遍一遍地抖下那些堆積在床墊層層纖維中的灰塵,然後又將那些被老媽一一用真空袋壓縮保存好的嶄新被褥從他們房間的床下拿了出來。
他還記得,在慶祝的那晚,老媽說過,這是為了他以後上大學或者工作而提前預備的。
鄭燁當時心裡很清楚,雖然這麼說著,但是老媽其實一直都想讓他學習工作能離家更近一些,只不過是在老爸的鼓勵和勸說下,才將其壓在了心裡,不願意在自己離開家的時候有心理負擔罷了。
而現在,它們被鄭燁用在了家裡,老媽雖然表面上會埋怨自己,但其實心裡還是會很開心的吧。
套上了新的床單和被罩,這張床上似乎已經連一點之前的痕跡都沒有了,讓鄭燁甚至懷疑這是否是自己那張睡了十幾年的床鋪。
但是沒關係,習慣就好了,遲早都會習慣的。
將幾乎所有能碰到的家具和縫隙都用抹布擦拭過一遍之後,鄭燁才拿起了那把乾巴巴的拖把,將地上那些已經被沉積的灰塵染得發黑的積水慢慢拖進了洗手間。
拖完一遍之後,他又將拖布徹底沖洗乾淨,將殘留的痕跡徹底抹掉。
將那些地板拖到嶄新發亮之後,鄭燁才終於打開了提前被擦拭乾凈的窗戶和紗窗,讓外面的清新空氣徹底通了進來,將那些還殘留在表面的濕氣吹乾。
這樣,這間房子終於完全陌生了起來。
他看著那些無比熟悉卻更加陌生的環境,卻再也找不到曾經生活在這裡的記憶了。
鄭燁打開了冰箱,上層的空間裡卻意外地很乾凈,沒有什麼東西殘留在裡面。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
自己真的欠璐璐父母很多東西了……
下層還有一些剩的生肉和速凍食品,但是鄭燁完全沒有拿出來做點的想法。
他把各個屋子裡已經徹底報廢,無法再使用的東西收集起來,裝進了從廚房裡找到的大垃圾袋裡打包好,將其丟到了樓下的垃圾桶里。
然後,他又走到了小賣鋪,買了一些新的物品用來替代那些已經壞掉的東西。
被路燈的開啟所驚醒,抬頭望向已經變得漆黑一片的天空,走在小區路上的鄭燁終於才意識到,這場漫長的掃除已經過了幾個小時。
似乎他回家的樣子被幾個稍微有過接觸的鄰居認了出來,在離得他遠遠的位置和其他出來遛彎的住戶低聲交談著,時不時隱晦地指了指他。
那居民立刻露出了驚訝而厭惡的眼神,然後在鄭燁的目光轉過來之前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周圍的人裝模作樣地談論著生活中的瑣碎時間。
他並沒有在乎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八卦,也不打算去反駁或者辯解什麼。
反正他已經只剩一個人了,這些流言蜚語又能影響到什麼呢?
就這樣,鄭燁登上了電梯,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家中。
電燈的開關照亮了掛在電視上方的電子表,紅色的顯示燈排列成了9 :00的圖案。
「已經9 點了啊……」
明明已經一天一夜都沒有吃飯了,鄭燁卻沒有任何胃口,就連中午都沒有動那些煎餅包子,只是草草地喝了一點水。
他靜坐在沙發上,依稀記得,上一次這樣已經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似乎是失去了興趣一般,他沒有動電視的遙控器,也沒有拿出手機瀏覽什麼消息。
他只是沉默地翻開了電視櫃下面的隔層,從醫藥箱中翻找出了一瓶安眠藥。
他輕輕擰開了瓶蓋,從中倒出了7 顆白色的小顆粒。
鄭燁猶豫了一下,又從那瓶子裡倒了7 顆出來。
將東西收拾回去,他帶著那一把白色顆粒和一杯水,將它們輕輕放到了床前,然後躺了下來。
沒有一絲燈光的房間中,只有從窗戶外面依稀照耀進來的昏暗天空,還在默默地將這間漆黑的房間變得勉強能看清一點東西。
鄭燁側過身體,看著面前的牆壁。
那上面的牆紙已經因為時間過得太久,那些明亮的群星已經變得暗淡無光,即使鄭燁仔仔細細地擦拭過,也再也無法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就像他一樣,就像他一樣……
自己已經出來了,如朝思暮想的那樣,回到了家裡,見過了父母,知道了他們的情況。
所以,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有去地下陪著父母了吧。
如果陽間無法盡孝,那麼至少在死後,自己還是能和他們團聚,替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吧?
而且自己死了之後,學院也能找到自己的屍體,維爾莉特也就不會被處死了吧。
鄭燁不禁嗤笑一聲。
自己幹嘛還要在乎她呢,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已經兩不相欠了,已經沒義務再考慮她的未來了。
鄭燁就這樣靜默地等待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那從窗外傳來的光芒也越來越微弱,隨著夜的加深而讓房間裡變得更加黑暗。
明明已經一夜未睡,鄭燁卻沒有任何困意,只是默默地看著面前空無一物,再也找不到任何回憶的牆壁。
這樣也不錯,至少不用再看著這間沒有任何痕跡的房子了。
鄭燁這樣想著。
即使他蓋著被子,那無處不在的寒意與冰冷依然在漸漸地侵蝕著他,讓他的手腳慢慢變得冰冷,失去知覺。
空空的房子,空空的家庭,空空的人。
他的體溫似乎都失去了作用,對於這份寒意無法起到任何作用,只能努力地抽動著四肢的血液,將其填充進內臟當中,維持著重要器官的溫度。
他任由著這份冰冷侵蝕著自己,只是如同靜候著死期到來的老人一般,默數著生命的最後時刻。
在最後,他想像爸媽那晚吃完飯後告訴自己的那樣,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
到時間了麼……
聽到了從客廳中傳來的微弱聲音,鄭燁心想著。
11:37
就連時間都那麼隨意,沒有任何意義的刻數,都讓他銘記的如此深刻。
他想去動身旁的水杯,但是似乎已經凍僵的四肢變得不聽使喚。
算了,也許慢慢等著,自己也就會被凍死吧。
鄭燁閉上了眼睛,這份寒冷的痛感,遠不如那一晚血液都為之凝結的痛苦強烈。
他就這樣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自己的死期慢慢到來。
也許,他能看到死神拍著自己的肩膀對自己說,「你爸媽等你很久了」吧。
那樣的話,就太好了,不是嗎?
在鄭燁的思維慢慢變慢的時候,兩條白皙的手臂,慢慢環住了他的胸口。
一個腦袋,慢慢地貼在了他的後背上,用額頭輕輕地抵住了他的後脖頸。
「維爾莉特,我現在沒心情陪你做……」
鄭燁的聲音乾涸而又充滿了疲憊,對著從背後抱住自己的赤裸少女說道。
背後的那個小腦袋輕輕在後背上左右蹭了蹭,沒有言語。
「是麼……」
鄭燁喃喃著,重新陷入了沉默當中。
真是可笑,最後陪著自己的卻是一隻魅魔。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位置,是特地來嘲笑我的嗎?
知不知道我有多麼厭惡你們啊?從認識你們魅魔的第一天起,我就無時無刻地不盼著你們全部死掉了。
我已經很累了,想睡了,能不能不要再來打攪我了啊?
就連回到家裡,也不打算放過我嗎?你是有多狠心啊?
我想去見父母了啊,想去聽聽他們的聲音,想告訴他們自己有多不容易,想好好地去陪陪他們,想讓他們看到我孝敬他們的樣子,你就連這小小的權利都不給我嗎?
我已經不想再碰魅魔的身體了,不想再接觸你們了,知不知道我一直以來有多麼辛苦啊,忍受著你們的身體,忍受著你們的侵蝕,努力保持著自我。
從背後傳來的溫暖觸感似乎讓他的手臂開始慢慢有了知覺,那兩團柔軟的彈性沒有任何阻礙地貼在他的後背上,卻並沒有刺激他的生理本能。
就連那魅魔無處不在的魔性體香,似乎都不忍打攪此時的這份景象,只是靜靜地散發著安寧祥和的氣息。
不能沉浸在魅魔的身體中。
不能讓意識有絲毫地鬆動。
不能對她們抱有任何的遐想。
不能展現出自己的任何軟弱。
是啊,自己就是一直如此堅持著的。
他像是在睡夢中惴惴不安的嬰兒一般蜷縮了起來,雙手緊緊抓住了環繞在胸前的那兩條柔軟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拚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但是……但是啊……
他的雙手握得越來越用力,但是那雙手臂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默默地承受著這份沉重的壓力,溫柔著支撐著它們。
至少現在……至少現在……
靜謐的房間中,隱隱地啜泣聲如錯覺一般,令人難以察覺。
如果這個世界上存在神的話……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讓這份短暫的溫暖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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