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生,然後撿到冷眼女魔頭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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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遊子離人踏孤暉
  「愣什麼?!」背後傳來清脆的怒喝,一雙手重重擊在腰間把我橫推出去。滾燙的木材伴著烈焰砰然墜地,激起洶湧的黑煙。何情一手捂著口鼻,縱身越過木樑,撈起地上捕頭的腰刀。
  「把你的內力拿回去!」髮絲一甩,何情的眼神像是鋒銳的箭頭。我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將殘存的噬心功內力收回體內。何情渾身一震,忽而抬手揮斬。腰刀在半空划過雪白的圓,濃煙中飛來的殘肢從中分裂,腐臭的血落在烈焰中發出嗤嗤的聲響。
  火場之中視線一片朦朧,所謂伏懸的位置已經辨不清。我屏住呼吸,最大範圍地施展「破羽」。白色劍氣形如實質,四周頓時一片斑駁。伸手拉住何情,我帶著她翻到一張長桌之後。
  「那個妖人……」何情迅速抬頭瞥了一眼,回過眸來,立刻紅了雙頰:「你這是幹什麼?」
  「又是妖術又是煙,要把人憋死。」事急從權,我靠在桌腿上,從褲襠里抽出那話兒,又割下衣角尿濕,暫時封住了口鼻。扭頭一看,何情已經轉過臉警戒,臉頰一直紅到脖根。
  「你要不要?我還能擠出來點。」
  「什麼時候了還耍笑,滾蛋!」何情開口大罵,翻身越出長桌,火場裡刀劍對撞,一片乒桌球乓。
  「我是認真的。」我嘆了口氣,伸手在胸膛上敲敲。不知是不是因為中了太久的妖術,那裡已經感覺不到憤怒或者悲傷,一顆心臟孤獨地跳動著。
  翻身出去,卻迎面撞上倒飛回來的何情。兩人一同砸碎了長桌,狠狠撞在牆上。何情撐起身子,卻摁住了我臉上的濕布,頓時嫌惡地躲開。
  伏懸正在火場中踱步,手持劍宗弟子的長劍:「噬心功的威名也曾響徹江湖,就連我這等窮鄉僻壤的妖人也有所耳聞。今日一見,居然是浪得虛名麼?」
  「那是他太差勁。」何情的反應比我還激烈,冷笑一聲便衝上前去。然而伏懸手中長劍翻飛,分明沒有什麼高深的招式,卻再次將她逼退。
  踉蹌兩步退到身旁,何情伸手猛揉一把眼睛。她也深受妖術影響,一雙美目滾滾流出淚來,在沾染了塵灰的臉上衝出兩條徑跡。我拼盡全力催動粘稠遲滯的內力,踏步向前再次施展劍招。
  伏懸並不強,可那無處不在的妖術實在太過噁心。習慣了之後臭味並不明顯,越是呼吸,內力運行的就越緩慢,發揮出的力量十不存一。他揮劍的速度和力量都是中庸水準,換做平常絕敵不過何情,此時卻能將我兩人連連逼退。沈延秋剩下幾分實力?陸平剩下幾分實力?如今棋差一招,這燃燒的客棧竟一時成為死地。
  從失去銳氣的劍鋒中穿過,伏懸再次發出令人噁心的油膩笑聲。這簡陋的激將法已激不起我心中波瀾,反而是何情勃然大怒。少女翻身揮斬,再次展現出那天夜裡的矯健身姿。可速度再快,手裡的腰刀也無異於一塊廢鐵。伏懸輕描淡寫地將斬向腳踝的刀刃踏在地上,手中長劍直指何情側腹。緊要關頭放棄兵刃等同自殺,我立刻以「停風」斬向伏懸咽喉。可是他的腦袋竟直直向後彎去,後腦勺幾乎碰到了脊背。
  尋常人這麼做一定是折了脖根,可伏懸是只狼妖。他的手臂忽然膨脹起來,虯結的肌肉崩裂布袍,露出叢生的黑色毛髮。狼爪握不住劍,伏懸用腳勾著劍柄,勢大力沉的一爪掃來,「停風」立刻被磅礴的力量擊破。
  退後之前,我拎起何情的衣領,總算從伏懸腳下將她拉出。那邊伏懸的手臂已經恢復到常人粗細,腳踝一鉤,血跡斑斑的劍柄又穩穩回到手中。不堪重負的客棧正發出瀕臨毀滅的響聲,木材噼噼啪啪地燃燒著。伏懸看了看幾乎被燒穿的樓板,身形如同鬼魅般欺上前來。我連續三次揮斬都落在空處,何情則躲避不及,被伏懸一劍劃破了肩膀。
  少女的血一直濺到我臉上,溫熱又黏稠。她吃痛出聲,緊接著小腹就挨了勢大力沉的一腳。我拚命格住伏懸的劍,甩頭砸向他的額角,金星滾滾之中伏懸率先恢復過來,一記迅如雷電的橫斬撕裂我的衣襟。我不躲不閃,而是挺劍直刺,這以傷換傷的打法終於使得他不得不退後,我也有機會做出真正的進攻。
  沉肩甩臂,我打出至今為止最漂亮的一記左勾。肉體彼此碰撞的鈍響比起劍鳴更加血腥,我聽見自己的關節發出咯咯的脆響,與此同時伏懸的整個下巴粉碎,吐出一口骯髒的血。
  「呀——」我俯身前沖,一直把伏懸撞進燃燒的桌椅。烈焰舔舐衣角,我不管不顧,忍著燙抓起桌腿,用燃燒的那頭揮打他的頭顱。這妖人第一次發出痛苦的吼叫。在地上拚命地掙紮起來,一隻腳狠狠踢中我的胸口。
  向後歪倒,我幾乎把肺咳成碎片,口鼻之前的尿騷已混進濃重的血腥味道。來不及半點緩和,我抓起劍就向前揮斬,事到如今已經無所謂劍招,鋒刃卡進骨縫就用力拔出來再砍,直到劍身在烈焰中烤得微微發藍。
  死了嗎?死了嗎?在他腦袋上的斬擊足夠把一整頭牛切成臊子。可一隻血跡斑斑的手從身下探出,直直握住了劍刃。伏懸已經沒有完整的臉頰,烈焰灼燒著他的臉皮和頭髮,依稀能辨明的一隻眼睛中滿是冷光。
  什麼東西從伏懸與地面的縫隙中彈出,洶湧的氣浪把我直直崩飛出去。他撐起身子,脊背的皮膚炸裂,森白的骨骼片片展開。濃稠的黑色順著它們流淌,直到凝結成骯髒厚重的羽毛。
  一手捂著燃燒的臉頰,背後雙翼呼嘯。伏懸升至半空,他已維持不住人形,腦袋不住變幻,混雜著烈焰,如同惡鬼。他驟然衝過來,僅憑羽翼掀起的氣浪便將我甩到一旁。客棧在連續的衝擊之下簌簌發抖,牆和樓板的碎片像是落葉一般剝落。然而火焰阻擋視野,伏懸接近瞎子,只是憑藉高速來回地劈斬。
  一隻腳卡進地板,想抽出已經來不及。關鍵時刻一具溫暖的軀體撞進懷抱,我和何情一同翻滾出去,用一張長桌躲過斬擊。面前的女孩面若金紙,即使熊熊火光映照,也還是一片蒼白。她顫顫巍巍伸手去摸肚腹,五指之間不住湧出血來。伏懸的劍終於傷到了她,傷口深不見底,我真怕內臟都一同流出來。
  伏懸正發出痛苦的嘶嚎,他終於因為連續的衝撞脫力,勉強抓著長劍,拚命扑打身上的火焰。我低下頭,捂住何情的傷口,少女卻扭頭避開我的臉:「有一個辦法。」
  「還不快說?」
  「用我的內力。」何情的聲音虛弱卻清晰:「把我當作心奴,就像你對沈延秋做的那樣,剩下的交給噬心功。」
  「如果不成呢?」
  「還會比現在更壞嗎?」到了這時她還是不忘反唇相譏,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我都不在乎,你猶豫什麼?」
  火燒眉毛之際,我催動噬心功。綿軟如泥的內力匯聚到手臂,緩緩渡進何情體內。重傷之下,她的丹田依然忠實地運轉著,用微薄的真氣拱衛五臟六腑。心法差距之下,我只消恰到好處的一擊,便能把內力打進她的丹田。噬心功極具侵襲力,不消多時就能整個控制她的軀體,恰如彼時虛弱的沈延秋。
  少女側頭躺著,脖頸呈現出優雅的弧線,黑髮鋪散一地,動脈突突跳動著。我像具屍體一樣半跪著,遲遲下不去手。眼前光影閃亂,一時之間看到沈延秋的臉和身子。在湖裡、在客棧中,她因為噬心功的限制連一丈都走不出去,撒尿洗澡都得當著我的面,夜幕之下竟然滾滾流出淚來。噬心功是殘酷又自私的功法,它修補了沈延秋破碎的丹田,卻也將她化作無法逃脫的奴隸。這個世界不是遊戲,噬心功也不是什麼讓人乖乖屈服的催眠系統,它真正的主人必定漠視人命,這樣才能毫無顧忌地侵犯別人的丹田。
  而我,我能那樣冷漠麼?我不過是個普通人,也想苟活也想享樂,承擔不起別人生命的重量。沈延秋已是鮮明的前車之鑑,我那陰暗的慾望留下深深的溝壑,至今仍未消脫。如今又一個脆弱的女子躺在身前,危機重重的半天過去,已經算得上是夥伴。我怎能,我怎能……還有辦法的,我依然可以逆運噬心功。十秒就足夠了,五秒鐘恢復傷勢,五秒鐘殺死伏懸,我只要這具身體支撐十秒鐘。
  「啪!」
  臉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哪怕身處混亂的火場也依然響亮。何情揪住我的衣襟,咬牙湊上前來:
  「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你難道離死很遠嗎?你擁有的是噬心功!如果不知道該想什麼,就想著我好了!」少女仿佛看清了我的心思,黑眸里的怒意像是星星一樣閃亮。她再也不顧及我臉上尿濕的布條,幾乎與我鼻尖相貼。我嗅到何情身上汗水和血液的氣息,視野里只剩下她嬌俏的臉。鬼使神差地,胸膛里的巨石轟然崩裂,我急促地呼吸著,竟然在這烈火與濃煙中感到久違的清明。
  看著女孩的臉,什麼都不想。她完全放棄了拱衛身體,噬心功毫無阻礙地欺進丹田,將她的真氣迅速擊潰。仿佛萬丈長的瀑布驟然跌落,內力在新開闢的疆域裡擺脫了妖術的阻礙,頓時勢若奔馬,勢若奔雷!生生不息的力量在兩顆丹田裡流轉,何情的小腹幾乎立刻止住了血。
  身後傳來狂風呼嘯。伏懸持著劍,拍打雙翼浮於半空,他終於撲滅了身上的烈焰,半個身子燒成焦骸卻仍然活著,焦黑的臉上只剩眼球還熠熠閃亮。我幾乎是欣喜地抓起長劍,自下而上冷冷注視。
  「我就知道沒這麼容易。」伏懸仿佛自言自語,用焦黑的手臂揮起長劍。可他已跟不上我的速度,只一瞬間便被撞進搖搖欲墜的樓板。我用盡全力的跳躍直接將他頂到了二樓,砰一聲砸進熾熱的穹頂。伏懸嘶聲怒吼,用羽翼邊緣鋒利的骨刺反覆剮蹭我的脊背。可綻開的血痕甚至不能帶來痛覺。我左右跨過他的身體,雙腳踩進屋頂,整個人倒懸在上,用長劍狠狠刺進伏懸的翅根。狼妖怒吼出劍,我迅速偏頭,只是被割斷一縷髮絲。
  用左手握住伏懸的脖頸,我猛一踏屋頂向下墜去,抓著他砸在地上。另一隻羽翼仍然有力,伏懸仿佛不知疼痛,落地的一瞬又彈起身來,把我扇到一旁。他終於獲得了出劍的機會,而我求之不得。
  破羽,擊雲,停風!一瞬間長劍相擊十餘次,連火焰都不得不給閃爍的人影讓路。我們來來回回撞破了不知幾面牆,烏黑沉重的羽毛四處翻飛,在半空就化作一顆一顆明亮的火星。最後伏懸踉蹌站定,身後龐大的羽翼已只剩血肉模糊的根部。他剛剛舉起劍來,我手中利刃已至。
  這是無比順滑無比利落的一擊,長劍從肋骨的縫隙之間穿過,刺穿跳動著的心臟。我已在伏懸身後停下腳步,耳邊飄揚的鬢髮卻還未落下。揮去劍上污血,身後的狼妖終於倒地不起。
  邁步上前,我打算斬下他的頭顱。伏懸用殘存的力量坐起身來,臉上的表情竟格外淡然:
  「厲害。」
  「好簡短的遺言。」我拿劍抵住他的咽喉。
  「我不打算說什麼遺言。」伏懸歪頭靠在劍身上,笑了起來:「我的仇已經報了。青亭鎮無人生還,我的族群依舊存在。至於你,以後未必能死的這麼輕鬆。」
  「你也像是知道挺多。」
  「有什麼不好知道的?劍宗,沉冥府,沈延秋。若是好奇,就去追尋那個『仙』字好了。」伏懸閉上眼睛,低頭廝磨劍身,直到割開半根喉管,就此低頭不起。我定定看著他的腦袋,手一抽,劍下只剩一匹枯瘦的狼。
  「喂!」灰燼後冒出何情的臉,呼喊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你能不能不要站那耍帥了?」
  抬頭看看,整棟樓都遙遙欲墜。我兩步趕到何情身旁,拉起她的手。兩人一同搶出客棧大門,幾乎同時,客棧整個地垮塌下來,巨響來的那麼突兀,木樓不到兩秒鐘便成為一片焦黑的廢墟,沉默著冒出濃煙,火焰幾乎噴吐到腳邊。
  「你怎麼樣?」轉向兩度救過我的何情,我伸手到她肚子上摸索,試圖傳點內力過去療傷。
  「鬆開鬆開。」她不耐煩地一扭身:「我還死不了。」
  「好。」我還是把她拉近幾分,扶著肩頭流轉真氣。
  門外儘是屍體,人和馬都被殺死在地上。劍宗弟子無一人倖存,先前隘口處見到的幾個也在其中,幾乎將雪地都染成紅色。好在目之所及,狼群已然退卻。天逐漸變得明亮,有多久沒見過晴天了?此時此刻朝霞也如同血一般明艷,翻卷的雲形如搖曳裙擺,萬丈流蘇披掛長空。此時誰都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思,我坐在雪地里,不知送出的鎮民還剩下幾人。何情仍然虛弱,喘著粗氣坐倒在地。
  「為什麼殺那個劍宗的弟子?「我輕聲問。若非如此惹了盡職盡責的捕頭,他或許也不用死。
  「那人深夜想去偷酒喝,卻正好撞上不曾偽裝的我。」何情悶悶說道:「以如今沉冥府的情況,我不能暴露在劍宗眼下。」
  所以還是陰差陽錯。我想起陸平三令五申不許弟子多飲,不禁啞然失笑。
  「喂,你怎麼不去找沈延秋?何情忽然問。
  「她還活的很好,我能察覺到。」那縷內力還未到枯竭的地步,不知怎的,我忽然生出一些憊懶,寧願在原地多休息一會兒,什麼都不想。
  「你們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惜何情並不讓我如願。
  「我撿了她,強了她,她交出噬心功,於是我又控制了她。」我嘆口氣。
  「強了她?」何情驟然扭頭盯著我,臉上的表情分外怪異:「你強暴了沈延秋?」
  我不想再說話,何情看了我兩秒,「撲哧」笑出聲來:「講出去沒人會相信。」
  「為什麼?沈延秋很漂亮。」
  「曾經大家以為江湖來了位美貌女俠,還有不少公子對她有想法。可她三個月殺的人超過許多人一輩子,再後來所有人都發現她其實不太像人。」何情捧起雪,擦拭臉上的塵灰和血跡,聲音悶悶的:
  「沈延秋啊,她那麼強,行走在人間仿佛狼入羊群,殺人放火還是劫富濟貧,全憑一念之間——即使是凶暴,也好過這種無法捉摸。連同她那個神出鬼沒的師父,這或許就是江湖上最招人厭的兩個人了。即使生著好看皮囊,又怎會有人對這樣一個人動心呢?」
  我許久都不說話。何情隔了一會才察覺不對,大睜著眼:「你不會喜歡她吧?」
  「你真的喜歡她。」她難以置信地笑了,一時間像是看到什麼新奇的動物:「快跟我講講。」
  有什麼好講?我仰起頭慢慢地想:「那天我又奸了一個人,覺得就這樣活著挺不錯。可她站在船頭,眼睛裡好乾凈,頭髮在風中飛揚。她說要去北方,要救人,為此貞潔和生命都可以交予我手。我抬頭看她,感覺自己像個不通靈性的畜生,緊跟著心裡莫名其妙的一動。」
  「後來我發現她那麼危險那麼神秘,卻已經來不及了……我依賴這個人,是見了她之後,我才真正地活著。」
  開口之前,著實沒想到會一口氣說這麼多。是妖術還在起作用嗎?我低頭看看何情:「你明白麼?」
  「大致明白。」她躺倒在一片乾淨的雪上,用手擋著越見燦爛的陽光:「那有什麼好傷心的?」
  「我犯了許多可恥的錯誤。」我斟酌著說:「我想了解沈延秋,然而自從犯了那錯誤,我就不可能真正接近她了。這實在是我自找的。」
  良久,雪地上只剩少女穩定的呼吸聲。我把劍握得更緊,再次說服自己站起身來。
  「去問。」何情忽然說。
  「什麼?」我回過頭去,她卻仍然躺著,伸手擋住眼睛,白皙的皮膚在朝陽照耀下恍若透明。
  「長老,且借寶劍一用。」陸平直盯著沈延秋,話卻說給背後的老者聽。戰鬥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方圓幾十丈都像是颶風呼嘯過境,他手裡的長劍滿是斑駁的裂痕。
  在陸平的背後,老人靜靜坐在田府的廢墟之上,渾身布袍異常乾淨,懷中長劍顯得他格外矮小。但人不可貌相,從他身上竟感受不到半分危險的氣息,如同一汪深邃的泉眼。
  沈延秋則還是那麼站著,一隻手斜提長劍,甚至不擺什麼招式,看起來完全不像內力即將耗盡的樣子。白裙微微飄動,我來到近前連接氣脈,她卻沒有回頭。
  陸平沒有得到回應。他看看沈延秋,又看看我,再次沉聲說:「且借寶劍一用。」
  「不可。」老人眼皮微張,聲音如鐵一般堅決:「這劍不是用在此處的。」
  「沈延秋和噬心功,這也不夠麼?」
  老人不再說話,像一具陳舊的石佛。有一瞬間我以為陸平要直撲過來,幾乎要擺出「破羽」的架勢,可他最後只是輕輕地嘆氣,身上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頓時顯現出十餘條交錯的血痕。他上身的衣物也已接近崩裂,只消一眼便看得出是「停風」的傑作。
  這個男人把殘缺的劍刃收回鞘中,一時之間像老了兩歲。不再盯著沈延秋,他轉過身去:「我們走吧。」
  老人也點點頭,可沈延秋卻忽然踏前一步。堪堪維持的穩定立刻如同風中殘燭,我幾乎能看到陸平那健碩的肩膀上突突跳動著的肌肉。最後卻是老者睜開了眼,他抬起手,將那柄極長的劍拔出三寸。
  那劍身是純粹的青色,幾乎如同一塊渾然的玉。老者用枯瘦的手指扶著劍柄:「這劍足夠麼?」
  沈延秋盯著那劍看了片刻,還是收回了腳。老者像是一片枯葉,轉瞬從田府的檐頭飄落,兩人一同遠去,再也沒有回頭——他們將在客棧門口發現一眾弟子的屍體,再細心一些則能從廢墟里找到捕頭和一隻瘦削的狼。
  「嗨。」我終於放下舉劍的手,感覺整個右掌都在隱隱作痛。站在黎明的冷風中,沈延秋還是那樣瘦削修長。那件修修補補過的白裙已有些歪扭,在風中忠實地勾勒出腰肢的曲線。我實在是累了,扶著劍一點點坐倒在地上,忍不住嘆一口氣:
  「我是你的什麼人?」
  沈延秋低著頭,似是聽不懂。
  「我是你的什麼人?」
  她也坐下來,無端地使我想起貓、蛇,或者警惕的狐狸。把那柄與我的劍如出一轍的武器橫放在膝上,沈延秋輕聲說:
  「朋友。」
  我盯著她的眼睛,一片深紅之中透著隱隱的疲憊,卻不是掩飾,不是輕蔑。
  「我有些難受。」知道這是她最後的讓步,我伸手去撫摸沈延秋的臉,逐漸感受到她的體溫、臉上纖細的絨毛,以及有些熾熱的鼻息。面前人一把將我摟緊,低頭找到了彼此的唇。我閉上眼,整個人浸在她的氣息之中,撫摸她脊背光滑、腰肢柔軟。一片漆黑之外,有某個女孩發出半是驚訝半是滑稽的輕笑。
  片刻之後,我們將前往隘口,搜尋並掩埋鎮民的屍體,隨後,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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