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備胎女友就可以 (第一卷 4-5)
西條陽第4話 沒有署名的信在推理社附近的走廊是個眾所皆知的告白聖地。這天我也隨意地躺在沙發上,讓自己隱藏起來。敞開的窗外傳來了一對男女的說話聲。「抱歉突然叫你出來,給你添麻煩了嗎?」男生是籃球社的三年級生,是個帥氣又顯眼的學長。「是、是不會麻煩啦。」說話戰戰兢兢的則是早坂同學。光就我所知,她已經是第四次在這座走廊被人告白了。「請你別緊張。是說,該緊張的人應該是我才對。那個,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嗎?」「大概……知道。」「莫非你常遇到這種事?」「偶爾會遇到。」「是嗎,說得也是。」看來他似乎透過氣氛察覺了這次告白不會成功。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我一直都很喜歡你。雖然有點突然,不過可以請你跟我交往嗎?」過了一陣子,早坂同學才說了句「對不起」。「難不成你已經有男朋友了?」短暫的停頓之後,早坂同學小聲地回答:「…………沒有。」沒錯,這樣就行了。不能說自己有男友。萬一要是不小心讓柳學長知道就麻煩了。「我有其他喜歡的人了,所以……對不起。」隨後傳來了其中一人跑離現場的腳步聲。「結束了?」躺在對面沙發上的牧這麼問。當我在午休跟這傢伙一起吃便當的時候,撞見了這場告白。「還是先別起身比較好。」除了跑離現場的早坂同學之外,還有一個人留了下來。失戀的學生都會在走廊上消沉好一陣子。有一次我曾經因為太早起身而跟對方對上了眼,讓狀況變得十分尷尬。「長得可愛的女生也很多麻煩事呢。」牧這麼說著。「早坂那傢伙最近似乎很辛苦呢。」「小三木跟你說了什麼嗎?」「是啊。」這個男人不僅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會長,還正在跟老師交往。對象是擔任英文老師的小三木。是一位大學畢業兩年,個性溫和的女性。雖然牧不太會談論這件事,但從他對其他女孩子毫無興趣的樣子來看,他們應該進展得很順利,或是小三木很能容忍牧的任性吧。小三木是個很好親近的老師,所以經常會有女學生去找她商量事情。這次輪到早坂同學了。「最近她遇到了像是體育服消失不見,或是收到詭異的情書之類的事。」「詭異的情書?」似乎被放在她的鞋櫃里。「據說上面沒有署名,也不知道寫信的人是誰。就算這樣,隔天甚至還收到了催促她回應的信喔。」那還真有點恐怖。「而且還發生了跟我們同校的男生跟蹤到她家附近的事。」「早坂同學不要緊吧?」她沒告訴我發生了這種事。「不過,她似乎不怎麼在意這件事就是了。」牧這麼說。「像那些可愛的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情時好像只會產生『又來了嗎』的想法喔。畢竟像是直笛不見這一類事情,她們大概小時候都已經遇過了。」「是這樣嗎。」「早坂是個膽小又拘謹的人對吧?因為看起來很逆來順受,應該過得很辛苦吧。像是會被奇怪的男人示好,或是被別的女生嫉妒之類的。」「的確有這種感覺。」我邊說邊坐了起來。想著這下走廊上應該沒有人了吧,但是──當我往窗外一看,立刻跟對方對上了眼。令人意外的是,留下來的人是早坂同學。發現我之後,她比手畫腳地向我示意著。『我現在可以去你那邊嗎?』她應該是覺得只有我在吧。接著她像是想惡作劇似的,用手在胸前擺出了心型符號,這是個非常嚴重的錯誤。「咦,這是怎麼回事?」晚了一會兒坐起身的牧來回看著我跟早坂同學這麼說。「感覺你們的氣氛不像普通朋友耶。是說,這不是我認識的早坂會做的事,剛剛那完全是女人的表情了吧?嗚哇,好像有點厲害,顛覆我的印象了。」早坂同學默默地用雙手捂住臉頰。『剛剛的全部不算。』我彷佛聽見了這個聲音。◇「真是對不起。」早坂同學依然雙手捂著臉這麼說。她在那之後進入了社團教室,走到我對面坐下,但至今仍不肯露出臉來。「被牧同學看到,桐島同學也很害羞吧。」「只有一點點。」牧在說完「之後我可要詳細問個清楚喔」之後,就帶著奸笑迅速離開了社團教室。「我只是想讓桐島同學害羞而已,對不起。」「放心吧,我不在意。」「真的嗎?」早坂同學張開手指窺探著我的表情。「你不生氣嗎?」「怎麼可能生氣呢。」聽我這麼說,早坂同學終於將手放了下來。「牧同學會不會告訴其他人呢?」「我想應該不會,畢竟他在這方面口風還滿緊的。」她好像恢復了冷靜,開始好奇地打量起房間。「這裡就是推理社的教室啊,感覺很舒適呢。」「因為原本是會客室啊。」「跟橘同學進展得順利嗎?」「不太好。」「抱歉,我是明知故問的。桐島同學還會看社群網站對吧。」「那已經是我每天的慣例了。」「這樣對心理健康絕對很不好啦。」「沒事的,我已經有耐性了。要是每天不咬牙切齒地看一下社群網站就會覺得不太舒服,無論是明天還是後天,我都想繼續感受這份悔恨。」「你好像是認真的呢。」早坂同學無奈地笑了笑。「那麼,你應該知道了吧。」「如果指的是橘同學正在跟男朋友一起念書這件事的話。」這幾天橘同學都跟男朋友一起在圖書館準備考試科目。她的男友頻繁地將照片傳到社群網站上。其中包括橘同學專心寫著筆記,或是閱讀課本的側臉。順帶一提,考試當周推理社停止活動。「我一直以為教她念書的人會是桐島同學,畢竟桐島同學的成績比較好嘛。」「再怎麼說也不可能贏得過她跟男友的羈絆吧。」另外他其實不是男朋友。而是婚約對象。在高中畢業的同時結婚,這狀況太過超脫常理,令人無可奈何。「桐島同學,你現在明顯很沮喪吧。」「抱歉,跟你在一起還這樣。」「不會,我想你大概很失落,所以才會來安慰你的。就算橘同學不在,你也還有我啊。還是說我不行呢?」「怎麼可能不行,我非常喜歡早坂同學。」聽我這麼說,早坂同學慢慢地站了起來,從沙發對面走到我身邊。接著豎起食指,表情充滿期待地開了口:「桐島同學,剛剛的話再說一遍。」「…………我非常喜歡早坂同學。」下個瞬間,早坂同學抱住我的手臂,並用盡全力將身體貼了上來。不僅是上半身,連腳都靠了過來。這使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到了她的短裙上。「早坂同學,這是什麼意思呢?」「我想鼓勵桐島同學。見到橘同學跟男友感情良好的模樣,讓你很難受吧?」「這裡是學校耶。」「我啊,好像很喜歡跟桐島同學互相觸碰的感覺。會讓我想起你來探病的時候我們一起躺在床上的事。」「你還記得我們當時制定了不做激烈行為的規則嗎?」「我覺得自己的身體還挺有料的,畢竟男生們經常用那種眼光來看我。就連剛剛跟我告白的人,也是一直盯著我的胸部看。」「早坂同學,你有在聽我說嗎?」但是她卻不肯住手。「所以我想用自己的身體來取悅桐島同學,讓你打起精神。」「早坂同學,雖然你可能沒有發現,但其實你講出了不得了的話喔!」「雖然我不喜歡被其他男生用這種眼光看待,但如果對象是桐島同學的話,我會很開心的。」大概是注意到了我剛才的視線,早坂同學抓住我的手,並將之引導到她那自裙子裡伸到沙發上的白嫩大腿之間。「慢著慢著慢著慢著!」「咦?為什麼?桐島同學不是想摸我嗎?」「不,再怎麼說這也跳過太多了吧,你突然間怎麼了啊?」我這麼說完,早坂同學先是像小孩子般露出不解的神情,偏著頭說了句「跳過太多?」,過沒多久又補了一句「是嗎,說得也是呢」並點了點頭。「首先得從這個開始對吧,我也很喜歡這麼做喔。」早坂同學說完後就閉上眼睛,接著抬起下巴轉向我。完全就是在索吻。她究竟是怎麼了啊,光是聽見我說了「喜歡」就這麼失控。是有什麼理由嗎……話說又回來,真的是喔──「早坂同學,你完全沒在反省剛才的事吧。」我指向窗戶。要是沒拉上窗簾,走廊就能完全看到整個房間。然後現在牧正在走廊上,朝我們的方向揮著手。於是早坂同學非常安靜地再次捂住了臉。◇「我在學校不會再做這種事了,畢竟要是被橘同學看到會很慘嘛。我不想做出會讓桐島同學感到困擾的事,是真的喔。」這次早坂同學終於恢復了冷靜,而牧也真的離開了。我請早坂同學坐在沙發上。雖然不知道紅茶派的她會不會喝,但我還是泡了杯滴濾式咖啡給她。因為這間教室基本上只有我跟橘同學在用,所以只有咖啡。「你突然間怎麼了啊,為什麼要做那種事?」聽我這麼說,早坂同學有些尷尬地別開視線說道:「……因為最近有種桐島同學在刻意避開我的感覺。」「我沒這個打算就是了。」「因為明明推理社活動暫停,平時卻完全見不到面。」「抱歉,我忙著準備考試……」「說、說得也是。畢竟是考試周嘛,得好好念書才行呢。」「是我誤會了呢。」早坂同學紅著臉這麼說:「因為一直很不安,所以在聽到你說喜歡之後就變得很開心,才會導致情緒失控吧。對不起,我這麼麻煩。」就像是要轉移話題似的,早坂同學從我放在咖啡桌上的鉛筆盒裡拿出一枝鉛筆摸了起來。「我可以問個一直很在意的事嗎?」「請說。」「桐島同學為什麼要用鉛筆呢?」「大概是從小學開始養成的習慣吧,沒什麼特別意義。」我每天都會帶著十二枝削尖的鉛筆來學校上課。「我很喜歡桐島同學的鉛筆喔。」「那就送你兩枝吧。」「真的嗎?謝謝你。」早坂同學雙手拿著我的鉛筆露出微笑。那是個如果當成廣告播出,感覺能讓鉛筆銷量增加兩成左右的可愛笑容。接下來早坂同學也繼續向我提出了許多問題。像是眼鏡在哪買的?或是「就算到了夏季,桐島同學也一定會系領帶呢,這是為什麼?」之類的疑問。「真搞不懂男生的想法,有好多地方令人在意喔。」「直接去問就好了。」如果問的人是早坂同學,大家肯定都很樂意回答的。「可是我不擅長跟桐島同學以外的人講話,畢竟找不到開口的時機。就算跟大家在一起,最後也只能一味地點頭附和。」這我知道。早坂同學雖然跟大家打成了一片,但因為她非常笨拙,再加上長得漂亮,以至於有點格格不入。「我也不可能隨便跟人搭話,不然別人會嘲笑我『是不是喜歡那個男生』,而且……」「要是引起誤會的話會變得很麻煩?」早坂同學有些難以啟齒地說了句「偶爾會啦」,無精打采地笑了一下。「最近你有因為這種事感到困擾嗎?」「沒事的。雖然剛剛也有人向我告白,不過我已經習慣了。」「是嗎。那麼像是體育服失蹤,鞋櫃里出現了沒有署名的情書,被男人跟蹤到家裡附近的事都是假的嘍。」「咦?」早坂同學吃驚得暫時愣了一會。「……桐島同學知道了嗎?」「抱歉,稍微有聽說。」「別擔心。雖然的確有點不安,但最近沒再收到情書了。放學時也會跟朋友一起回家,所以已經沒事了。」「這種事經常發生嗎?」「上高中之後就比較少了,是不是該說自己有男友比較好呢?這麼一來既不會遇到奇怪的事,或許連告白的人都會變少。」剛講完這句話,早坂同學連忙搖了搖手說「不是這樣」。「這並不代表我想公開自己跟桐島同學的關係喔。畢竟要是做了這種事,桐島同學會變得很難接近橘同學嘛。」「早坂同學也還是保持單身比較好。雖然對象是其他學校的學生,但也不確定他跟誰有交集。」「是啊,說得也是呢。」早坂同學說著「那我差不多該回教室了」並站了起來。「吶,桐島同學。」「什麼事?」「我是桐島同學的女朋友對吧?」「這用不著再做一次確認吧?」早坂同學聽完一臉滿足地「嘻嘻」笑出來後,便走出了社團教室。她離開之後,我搔了搔頭。也難怪早坂同學擔心我可能刻意躲著她。目前推理社在段考前暫停活動,其實有更多時間可以共處。說忙著準備考試其實是騙人的。我從口袋裡拿出了幾張信紙。早坂同學是這麼說的。『最近已經沒再收到情書了。』那是當然的,因為這幾天我都避開早坂同學的目光悄悄將它們回收了。「別擔心」早坂同學這麼說。就算在小三木──也就是三木老師的面前,她也沒有表現出鑽牛角尖的模樣,牧是這麼說的。不過那只是因為對周遭的人有所顧慮而逞強忍耐罷了。為了不給人添麻煩,就算真的很害怕,她也會全部藏在心裡。早坂同學就是個這樣的女孩子。明明很弱小,卻總是在勉強自己。所以我才會想解決掉那個讓她感到害怕的犯人。◇「什麼嘛,原來你知道啊。」牧這麼說著。在上體育課的時候,我們站在操場的角落聊著天。「算是吧,畢竟早坂同學的體育服一直都是借來的。」女生正在網球場上打著網球。早坂同學身上穿的是放在保健室的舊式體育服。「沒發現反而才奇怪吧。」我也撞見了許多次她站在鞋櫃前,表情凝重地拿著信的模樣。「順帶一提,跟到她家附近的男學生是我。」「是桐島?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我在遠處觀察有沒有人在跟蹤她。」「你才是那個跟蹤狂吧。」「果然嗎?」原本只是想看著她回到家裡,但她突然回頭嚇了我一跳。雖然沒被看到長相,但我也因此被當成了可疑人士。「那麼,問題就剩下信跟體育服了吧?」「就是這樣。而且犯人有可能是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能把信放進鞋櫃的時間只有放學後而已。「雖然是考試周,但留下來自主練習的學生可是很多的,畢竟我們學生會也會留在學校。想從中找出犯人應該很困難吧?」「不,倒也未必。」明天或後天大概就能找到了,我這麼說著。「是這樣嗎?印象中這種情況都很難找到犯人耶?」「推理小說只是為了讓讀者感到訝異才會把事件複雜化。」現實發生的事其實更加單純。「還真敢說耶。那麼,你已經鎖定犯人嘍?」「如果這是推理小說,犯人就可能是老師、女生,甚至有可能是我。但那是為了讓讀者感到意外而安排的。」而這次犯人當然是男學生。「桐島你還真的有在看推理小說啊。」「不然你以為我在幹嘛啊。」「我還以為你只是個把推理當作幌子,一邊聽著從隔壁房間傳來的鋼琴聲,一邊看著心上人男友社群帳號拚命嫉妒的怪人。」「大致上沒說錯。」我講出了三個有可能是犯人的人。第一個是漫畫研究社的山中同學。上體育課的時候,最專注地望著早坂同學的人就是他,因此可以肯定他對體育服有興趣。他有參加漫畫比賽,一旦專心就會不顧周遭情況。據說他明明很聰明,期中考卻考了零分。第二個是足球社的市場同學。他會一邊大聲地說著自己跟其他學校女生出遊的事,一邊側眼偷偷觀察早坂同學的反應。雖然看起來很懂得應付女性,但實際上並非如此。真正會應付女性的人,是像牧那樣會默默跟老師交往的類型。最後是羽毛球社的野原學長。他是個高三生,曾經向早坂同學告白兩次又被拒絕。但他至今仍不死心,會跑來我們教室假裝要找學弟妹,依依不捨地看著早坂同學。他很喜歡引人注目,第二次甚至還當著大家的面告白,害早坂同學哭了出來。他們三個都喜歡早坂同學,但都一樣找不到地方宣洩。而會頻繁做出這種行為正是因為喜歡對方,所以非常難以解決。「然後呢,你接下來打算怎麼找出犯人?」「我還有一條線索。」「是指回收的情書嗎。」或許能從筆跡分辨也說不定。「你可以幫我跟小三木借前陣子小考的考卷嗎?」「沒問題。」「回答得真隨便,要是被發現可不是開玩笑的喔。」「無論我提出什麼要求,小三木她都會聽的。」這個男人乾脆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比起這個,桐島,差不多該把你跟早坂的關係告訴我了吧。看你挺關心人家的,照當時的情況看來,早坂好像也很開心不是?」「這不是能隨便對別人說的事。」「沒關係吧,只有桐島知道我的秘密也太不公平了。」「真拿你沒辦法。」我簡單地向他說明了我跟早坂同學的關係。「喔、喔喔,還真是不健全耶。」牧這麼說著,但這可不是跟老師交往的傢伙該說的話。「跟第二順位的對象交往來當作備案嗎?」「這可是非常新穎的做法。」「雖然理想是這樣,但事情真的會這麼順利嗎?」牧對於失戀機率百分之二十五的法則抱持懷疑態度。「至少你漏掉了一個重要的東西。」「像是什麼?」「就是第二順位升格成第一順位的可能性啊。」換句話說,就是前提條件產生了變化。「要是早坂或桐島你們其中之一把對方升級成第一順位的話,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了。」牧像是在預言似的開了口。「希望別變成那樣就好嘍。」◇我面對著堆積如山的考卷。這是放學後在社團教室發生的事,而且非常令人傷腦筋。雖然想互相對照情書跟考卷上的筆跡,但寫在考卷上的文字幾乎都是英文字母。因為小三木是英文老師,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姓名跟譯文是用日文,但要用來判斷筆跡,文字的數量也太少了。更何況這裡只有二年級生的答案卷,因此一年級跟三年級就不在守備範圍內了。明明只要稍微動腦就能想到,這完全是我的疏忽。真讓人受不了。我嘆了口氣,將從鞋櫃里回收的兩封情書放在桌上打量著。其中一封的內容是在稱讚早坂同學的長相,而另一封則是催促她給出回應。明明沒有署名卻要求回覆,的確會讓人感到害怕。在早坂同學交給小三木的情書中,似乎包含了希望她穿上體育服的內容。這已經不能稱作情書了。我注視著手上的信紙,接著察覺了一件事。字跡非常工整。既然是寫給女孩子的信,會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也就是說和平常的字跡有所區別。聽說就連專家想鑑定筆跡也不容易,那麼像我這種連上美術課都沒什麼觀察力的人更不可能辦得到。現實中發生的事件其實很單純。我回想起自己對牧說過的話,突然開始覺得丟臉了起來。畢竟夸下了海口,就只能尋找有沒有其他線索了。但我並不是個機靈的人,既然之前決定要用鑑定筆跡的方式來解決事件,要再靈活地轉換做法十分困難。還有個做法是對鎖定的三個人一個一個依序指稱為犯人,引誘他們招認。但要是沒有證據,只會被他們裝傻帶過。牧叫我在傍晚前歸還考卷。時間正一分一秒地過去。算了,沒頭緒的話也沒辦法,還是先暫時放棄回家睡覺吧。就在我抱著這種想法,打算把考卷裝回信封還回去的時候。──突然間靈機一動。我緩緩地起身離開社團教室,接著下樓梯前往一樓。來到位於舊校舍,跟推理社教室成對角線的教室前,接著打開門走了進去。有個男學生正面對著桌子。我走到那位男學生的後方,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能把早坂同學的體育服還給她嗎?」他轉過身來,稍微思考一段時間後開了口:「你怎麼知道是我做的?」「因為你期中考拿了零分。」明明腦袋很聰明。「為什麼會考那種分數?」「因為忘了寫名字。」男學生語氣平淡地說。我將那兩封情書放到桌上。「這樣不行喔,重要的東西得好好寫上名字才行。」◇早坂同學正在打網球。即使連球拍都握不穩,但她依然笨拙地一一回擊了對手打過來的球。雖然正用手擦著汗,表情卻非常開朗。她身上的體育服是自己的那件,看來衣服好好地回到她手上了。犯人是漫研社的山中同學。因為他有些粗心,所以考卷跟情書都忘了寫上名字。不過正確來說,那封信並不是情書──我前往漫研教室的那天,山中同學的桌上放著一台平板。畫面上是一名長相跟早坂同學非常相似的角色穿著體育服的場景,並且才畫到一半。「是想拿來觀察嗎?」聽我這麼問,山中同學點了點頭。「因為無論如何都畫不好,才希望她能當我的模特兒。」「所以你就寫信放進鞋櫃,但因為沒得到回覆,才借走了體育服。」「沒經過同意就是了,真的很對不起她。」似乎是因為漫畫比賽的截止日快到了。「我想儘可能地提升作品水準,但只有體育服果然還是不行,於是我又寫了信,希望能近距離觀察她本人穿上去的模樣。」但因為忘了寫名字,還是沒有得到回應。「我覺得必須把體育服還回去,不過就在我準備離開學校的時候,桐島同學卻出現在我身後了。」據說是找不到機會跟早坂同學兩人獨處,那還真是做了件對不起他的事。「話說回來,山中同學應該更直接地寫出自己想請她當模特兒的想法才對。光是顧著稱讚人家的外貌,會被誤會成詭異的情書也沒辦法。」此時山中同學沉默了下來。「難不成你喜歡早坂同學?」「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拿她當自己漫畫的主角了。」的確是這樣沒錯。「但這並不代表我想跟她成為情侶。不,或許我心裡正是想著,要是她答應當我的模特兒,就要向她告白也說不定。」「不過,我已經沒這個打算了」山中同學這麼說著。「因為有桐島同學在。」「我不是早坂同學的任何對象。」「是這樣嗎?」據說山中同學為了畫出好漫畫,一直都在觀察他人。「早坂同學的目光一直都追著桐島同學跑喔。而你也為了她做出這種事,再怎麼看,都無庸置疑地是兩情相悅呢。」「早坂同學有其他喜歡的人在。」「我知道。」山中同學跟早坂同學就讀同一所國中。當時早坂同學在跟朋友討論心上人的事情,他似乎剛好聽見了。「說是就讀其他國中,比我們高一屆的帥氣學長。他跟桐島同學同校,你應該認識吧。」「是柳學長,她現在也依然喜歡著他。」「可是,她對那個人的感情真的是愛情嗎?」因為山中同學說了句出乎意料的話,我忍不住「咦」了一聲反問。他操作著平板,將畫到一半的漫畫拿給我看。「我平時就一直在觀察人的眼睛,畢竟眼神里寄宿著感情嘛。就算畫同一個角色,也會根據場景和交談對象改變眼睛的畫法。」「真是個藝術家耶。」「是漫畫家啦。」山中同學畫的是擔任主角的女孩子,跟兩個男生發生三角關係的故事。女孩的原型是早坂同學。「其中一個男生是主角憧憬的學長,另一個則是態度冷淡的同學。」「是少女漫畫啊。」「受到姊姊影響,我從小就很喜歡。」我也因為妹妹的影響而很常看。「身為主角的女孩子最後會選擇同學而不是學長,你覺得是為什麼?」「以少女漫畫來說,比起溫柔的學長,還是態度尖銳的同學比較強勢。」「你還真了解呢。」不過山中同學將故事最後設計成這樣的理由似乎不同。「憧憬跟喜歡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因為很相像所以經常會在不知不覺中搞混。不過,這時只要用心觀察就好。正面的感情非常多樣,像是憧憬、想要呵護,以及可愛等等。可是,純粹的喜歡是十分特別的,跟其他任何感情都不一樣。」「你看待感情的方式還真細膩。」「或許是吧。所以我才會這麼想,早坂同學對那位學長的感情只是單純的憧憬,總有一天她本人也會發現那跟喜歡是不同的。正因為抱持著這種想法,我的內心才沒有真正地放棄早坂同學。可是最近,我從早坂同學追逐某個人物的眼神中,發現了真正的『喜歡』。」「那個人是誰呢?」「還在裝傻啊。」「不過算了,因為我已經完全放棄了。」山中同學低著頭這麼說。「要我幫你把體育服還給她嗎?」「不必了。雖然有點害羞,但我會自己直接跟她道歉還給她的。」「別把我的事講出來喔。」「知道了。」山中同學點了點頭。「話說回來,你有觀察過我的眼睛嗎?」「你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歡誰吧。」「畢竟依照山中同學的說法,感情這種東西有時候似乎連自己也搞不清楚。」「不告訴你。」山中同學露出了令人感到親近的笑容。「這是一個默默失戀的男人的小小抵抗,桐島同學還是繼續煩惱比較好。」「這樣啊。」「我說桐島同學,所謂的戀愛真是殘酷呢。我從國中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很喜歡早坂同學,只要一想到她,我就會什麼都做不了。也會因為無奈,整晚不停地畫著浮現在腦中的早坂同學的身影。但這份感情卻無處可去,在沒有得到任何回報的情況下宣告結束了。」「我也常常在想得不到回報的戀情怎麼那麼多呢。」「早坂同學得到了許多人特別的好感。但是,要是她沒能得到那僅此唯一的、自己喜歡的人的青睞的話,那也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我希望早坂同學的心意能得到回報,所以我也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山中同學這麼說完,便面向桌子繼續畫起漫畫。他看起來快要哭了,所以我決定離開房間。「希望你的漫畫能得獎。」「謝謝。」◇放學後的圖書館裡沒有任何人在。橘同學的男友請假,今天他們沒有開情侶間的圖書會。我從書架上找到了《土佐日記》的解析書,並在桌上攤開。必須把這幾天落後的進度給補回來才行。於是我開始在課本上寫起助動詞的應用方式,這時有人走了進來。是早坂同學。她有些害羞地在我身邊坐下。「這裡是橘同學的男友平時會坐的地方吧。」「從社群網站的照片上來看,應該是吧。」「是偶然嗎?」「因為他今天帳號沒有更新,所以作為代替,我決定用坐在這裡的方式感受悔恨。橘同學的男友平時就是坐在這裡看著她的側臉嗎,真是可惡。」「要適可而止喔。」早坂同學笑著說,感覺她似乎心情很好。接著在稍微遲疑了一下之後,她將整個身體靠了上來。「不是說好別在學校做出奇怪的舉動了嗎?」「全都是桐島同學的錯。」「我的錯?」「這麼溫柔實在太狡猾了。」「他的口風比想像中還要松啊。」「不是,只是我稍微逼問了他一下而已,只是稍微喔。」早坂同學笑咪咪地說著。她或許讓山中同學留下了恐怖的回憶也說不定。「早坂同學,從今以後如果遇到了麻煩事,記得要跟我說喔。」「嗯。不過就算我不說,桐島同學也會來幫我吧?」她「嘻嘻」地笑了出來,將臉貼在我的胸口上。「慢著早坂同學,要是讓別人看到了該怎麼辦啊。」「真令人興奮。」不行,她的壞孩子開關完全打開了。「對不起,前陣子問了『我是桐島同學的女朋友對吧?』這種話。這樣很沉重吧。」「我不那麼認為就是了。」「我會當個更好的女朋友,不會再說那種沉重的話了。」「現在已經是個好女友了。」「才不是呢,畢竟老是讓你擔心嘛。吶,桐島同學,你不必那麼顧慮我,可以更隨心所欲一點喔。當你因為橘同學跟男友打成一片而感到沮喪的時候,把我當成替代品也沒關係喔。」「做這種事很對不起你,我不認為自己做得到。」「沒關係的,畢竟我是桐島同學的女朋友嘛。我想為桐島同學做些你想做的事。為了成為桐島同學所期望的女友,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早坂同學?」「你看,或許橘同學就是在這個位置上,跟男友抱在一起也說不定喔?」光是想像這幅光景,胸口就有些刺痛。「沒問題的,你可以對我這麼做。就算要做出比橘同學男友更進一步的行為也沒關係。雖然我很開心能被人重視,但比起當個碰不到的裝飾品,我更希望你碰我。就算因此受到一點傷害也無所謂,因為對象是桐島同學,我才會有這種想法喔。」似乎是因為我解決了這次事件,早坂同學的情緒變得十分亢奮。她的動作跟表情都充滿了「喜歡」的感情,我從來沒被人用如此毫無條件的好感對待,甚至覺得有點算是奇蹟。「桐島同學、桐島同學、桐島同學、桐島同學、桐島同學、桐島同學──」不過,再怎麼說她的情緒也升溫得太快了吧。早坂同學緩緩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想要桐島同學摸我。」並打算直接將我的手放到自己的胸部上,我連忙制止了她。「慢著,早坂同學。」「你不想摸我嗎?」「該怎麼說才好,不是這樣,我現在是真的一頭霧水。雖然前陣子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我可不是一時興起才做出這種事的喔。」早坂同學這麼說。「雖然是備胎,但我想好好地當個女朋友。」「早坂同學已經是個稱職的女友了。」「可是正常來說,情侶之間都會做更多事情對吧?」「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你仔細想想,我們雖然是正式情侶,但都知道對方是自己的備胎,就像早坂同學也有第一順位的對象一樣。」「嗯。不過我覺得就算是備胎,如果是桐島同學就無所謂。所以我才希望桐島同學摸我,才想跟你更進一步。」不知不覺間,早坂同學解開了襯衫的第二顆鈕扣。「就算是備胎也沒關係,我想當個名副其實的女朋友。」「我明白了。但那些暫且不論,這裡是圖書館,到處都是窗戶耶。」「被看到的話再說吧。」「到時候就讓他們看個夠。」早坂同學這麼說著。「要是發生那種事,早坂同學的形象會崩塌,情況會一發不可收拾的。」「無所謂。對我來說,那些強加印象給我的人一點都不重要,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他們。男生只是想跟我做那種事,而女生只是想把我當成可愛的裝飾品放在身邊。」「早坂同學?」「大家都擅自幫我貼標籤。像是清純和溫柔,什麼意思嘛。不過唯獨桐島同學不同,就只有你不一樣。」「你還是稍微冷靜一點比較好。」「就只有桐島同學看著真正的我,願意重視我、幫助我。所以我才想跟你做更多特別的事。」「聽我說話,早坂同學。」「其他人全都消失吧,只要我跟桐島同學還在就行了。」早坂同學完全打開了奇怪的開關,這是一直壓抑造成的反彈嗎。不過,早坂同學的言行愈是奇怪,她的表情就愈漂亮。空洞的瞳孔中寄宿著不健全的魅力。「桐島同學願意接受、包容最真實的我吧?這就是我喔,我不會讓任何人碰。可是,我希望桐島同學摸我,希望你更進一步」早坂同學抓住了我的手,並逐漸伸向她的胸口。我完全被早坂同學的氣勢蓋過,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我喜歡你,桐島同學。」接著在我的手即將碰到早坂同學胸部的前一刻。「咦?」我更加大吃一驚,這是因為早坂同學打算讓我的手伸進她襯衫里的緣故。能從胸口看見蕾絲的布料。而且她還打算讓我的手伸進蕾絲布跟有著曲線的雪白肌膚縫隙之中。「早坂同學!」這已經不是撫摸與否的問題了,她打算更進一步。「我想把自己獻給桐島同學,絕不會給其他人。但我能把一切都給桐島同學,希望你能收下,你願意接受吧?吶,接受我吧。」面對這不由分說的魄力,使我理解了一個真理。要是女孩子認真起來,男性大概是無法做出任何抵抗的。我的手指就這樣伸進了那個縫隙,碰到了柔軟的物體。誰快來阻止她啊。當我產生這種想法的時候──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早坂同學原本空洞的眼神也恢復了光彩。看來早坂同學在最後關頭恢復了理智,身為好孩子的她並未消失。我們的身體連忙分開,大門於此同時敞開。伴隨清脆腳步聲走進來的──「這不是社長嗎?」是橘同學。「你們在做什麼?」她露出不解的表情來回看著我跟早坂同學,接著偏過頭去。早坂同學對此立刻有了反應。「只、只是在請他教我功課而已!」雖然舉止詭異到令人訝異,不過早坂同學完全恢復到平常的模樣了。「我覺得橘同學也可以跟桐島同學請教喔!因為他教得很好!」丟下這句話之後,她慌張地扣上襯衫的鈕扣,並打算離開圖書館。臨走之前,早坂同學像是在說『剛剛真對不起』似的在橘同學背後雙手合十,接著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豎起兩根手指。『我當備胎女友也沒關係。』留下了這個訊息。如同暴風雨般的時光就此結束,只留下我跟橘同學。「橘同學是來做什麼的呢?」我這麼問。「念書。」橘同學一臉平淡地回答著。然後若無其事地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我平時都坐這裡。」並直接擺開念書用具,默默地用自動筆寫起字來。總之我也回頭面對古文的課題。終於回到平靜的日常生活讓我鬆了口氣,時間就此一分一秒地過去。早坂同學的那個應該只是暫時受到情緒影響導致迷失了自我吧。我的心情也恢復了平靜,要是事情能這樣告一段落就好了,但是──橘同學在解完兩道數學證明題之後,一把抓住了我的領子說道。「為什麼社長會教早坂同學功課呢?」她的語氣有些生氣。「明明不肯教我的說。」第5話 我知道喔早坂同學有個感情很好的朋友。叫做酒井文。她是個短髮的女孩子,總是戴著塑膠框眼鏡,瀏海長到能蓋在眼鏡上。雖然外表很樸素,但看來那似乎都是她的偽裝。那是某天早上發生的事。這天我因為遲到,打算從後門溜進學校。當我想爬上鐵門跳進校園時,一輛汽車開到了距離後門有段距離的地方。是一輛車身散發著銀色光澤的進口車。有個女孩走下副駕駛座,朝我這裡走了過來,並且爬上了鐵門。「桐島你來得正好,稍微幫我一下。」聽女孩這麼說,我便幫助她翻過了門。她的瀏海在落地瞬間垂了下來,我才第一次發現這個人是酒井。「不戴眼鏡的印象截然不同呢。」聽我這麼說,酒井連忙從書包里拿出眼鏡盒裡的眼鏡戴了起來。「剛剛送我來的人是我哥哥。」這個理由實在太過牽強,她本人似乎也這麼想。「難不成桐島你看到了?」「如果你指的是在車裡跟哥哥接吻這件事的話。」看得一清二楚。「不過,依照歐美的價值觀來看,家人之間接吻並不是件怪事。但我好像記得酒井你是獨生女吧。」「真是的。」酒井撥起瀏海,拿掉了剛戴上的眼鏡,接著──「他是跟我同居的大學生。」滿不在乎地開了口。這是一句難以想像會從平時的她口中說出來的話。「事情就是這樣。桐島,我們一起蹺課吧。」「我不會告訴其他人啦。」「就稍微聊一下吧。」如此這般,我們來到自行車停車場一邊乘涼一邊聊天。「這麼說來,前陣子有個三年級的女生跑來我們教室對吧。」「是那個吵著說自己的男友被搶走的學姊吧。」某個三年級的學長因為迷上了幾乎沒見過的二年級女生,跟原本交往的女友分手了。雖然三年級的學姊們想來警告那位二年級的女學生別招惹別人的男友,但最後卻沒找到那個女孩子。「那個人原來是酒井啊。」「我沒打算搶她男友就是了。」沒戴眼鏡的酒井外表比同齡的任何人都來得沉穩。「做人就應該勇於嘗試。」酒井這麼說著。「你認為只談一次戀愛就能找到理想的對象嗎?那也太怠惰了吧。人就是該不斷談戀愛,跟各式各樣的人交往,才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對象。」「我在某本書上看過。根據美國的社會實驗,為了聘用優秀的人才,一間公司必須面試好幾百人才行。」戀愛或許也是一樣的。為了找到自己理想的對象,必須先跟很多人談過戀愛。「所以我會主動地去接近自己中意的人,用非常親密的方式。」原來如此。「酒井正在談自由的戀愛呢。」「這麼說來,桐島正在談實驗性質的戀愛對吧。」夏天的熱風吹過,自行車停車場能夠清楚地看見泳池。柵欄的對面,有一群身體濕透,穿著深藍色泳衣的女孩子們。橘同學也佇立在泳池旁。她看起來隨時會跟藍天融為一體,就像是夏天的海市蜃樓一樣。或許是察覺了視線,橘同學朝這裡看了過來,並在一瞬間跟我對上了眼。但馬上就消失了蹤影,或許是輪到她游泳了吧。「難不成早坂同學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你了?」「她沒說。」酒井這麼回答。「不過,小茜她很不擅長隱瞞事情。」她似乎全部都知道了。「我說,把事情全部告訴我吧。」「那不是能對其他人說的事。」「沒關係吧,畢竟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酒井毫不在意地繼續開口:「桐島也得到了橘同學的青睞呢,剛剛她在看你對吧。」「誰知道呢。」「女孩子要是肯跟男生獨處進行社團活動,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喔。」「但她有訂婚對象了。」「就說沒關係了。畢竟橘同學的眼裡只有桐島你啊。」「如果是一般的訂婚對象,或許我也會這麼想吧。」這件事有些複雜。橘同學曾經說過,她母親的公司似乎託了訂婚對象父親經營公司的福而賺了不少錢。換句話說,橘家的生活是因為訂婚對象的家族才得以成立的。考試結束後,橘同學在社團教室里淡淡地講了這件事。「原來如此。桐島害怕橘同學會因為選了自己而導致家庭破碎啊。」「我也看過橘同學的升學調查表。」「是藝術大學的音樂系吧。包含請家教在內,肯定既花錢又花時間才對。不過呢,我覺得你該仔細想想明明幾乎沒有空檔參加社團活動的她,卻還是要跟桐島你待在一起的理由比較好喔。」橘同學是個戀愛初學者,對很多事情都抱持著興趣。說實話,我也覺得自己能趁機而入。不過考慮到橘同學的幸福,我對做出讓她放棄訂婚對象的事感到猶豫。「如果我是桐島的話,就會讓橘同學繼續保留訂婚對象,總之先跟她變得『親密』再去思考之後的事。」真是行動派的意見。話說回來──「因為酒井是早坂同學的朋友,我還以為你知道我正在做這種事的話會生氣呢。」「小茜的戀愛是她自己的事,我要是插嘴就太不識趣了。」「早坂同學知道酒井你在談自由的戀愛嗎?」「不知道喔。」酒井這麼說著。「畢竟對乖孩子來說太刺激了。」「不過早坂同學似乎抗拒被人叫做乖孩子就是了。」「那是可愛的叛逆期啦!」酒井如是說。「不過你知道嗎?小茜最近好像在練習做菜,說是想當個好女友。」「是為了第一順位的對象吧。」「桐島,你喜歡的菜色是?」「燉茄子。」「小茜在練習的就是那個喔。」她依然很認真呢。「第一跟第二順位啊。不過,你們真的能分得那麼清楚嗎?我認為戀愛感情是一種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東西喔。」酒井拿下胸前的蝴蝶結,解開了襯衫的鈕扣。她的鎖骨附近有個小小的紅斑。「難不成──」「沒錯,是吻痕。」我不禁開始想像起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親吻酒井脖子的畫面。不知道為什麼,地點還是在早上,那位大學生租借的房間床上。「桐島,你臉好紅。」「是酒井你進展太快了。」「是這樣嗎?這很普通吧。我認為無論是想觸碰喜歡的人,還是被對方觸碰,都是非常自然的感情表現耶。你們男人也會想碰女孩子吧。」「女孩子也會這麼想嗎?」「小茜跟橘同學都不可能沒興趣的。」這點我有頭緒。「從女孩子的角度來看,桐島你其實是會讓人想發泄那種情緒的類型喔。」「咦?」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其實挺帥的?」「怎麼可能,你只是個四眼田雞啦。」她斬釘截鐵地說。「那是怎麼回事?」聽我這麼問,酒井立刻回答:「因為你口風很緊。」「只因為這樣?」「這可是很重要的。比起外表帥氣的類型,還是能夠保守秘密的男生比較好。這樣女孩子才能放心地嘗試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嘛。」這麼說完之後,酒井再次好好扣上襯衫鈕扣,戴上眼鏡放下瀏海。恢復成了以往的樸素少女打扮。「所以說桐島,你接下來可能會很辛苦喔。」◇電影或電視劇中的女孩子大多都會被塑造得很清純。不過,現實中的女孩子或許更為複雜也說不定。『我才不是個乖寶寶呢。』早坂同學總是一邊這麼說,一邊試圖觸摸我。或許正如酒井所說,說不定女孩子也對這方面有興趣。那麼,嫉妒跟獨占欲又如何呢?我曾經希望初戀的女孩子別跟其他男生打好關係。女孩子也會有這種想法嗎?我沒去上課,躺在社團教室的沙發上思考著這些事情。這是因為我被酒井那超前的戀愛觀震撼到了。不過我在思索途中不知不覺地睡著,醒來時第二堂課已經上到一半了。潮濕又柔軟的東西觸碰著我的耳朵。這觸感似曾相似,我的背脊竄過一陣快感。「你終於醒了。」橘同學蹲在旁邊窺探著我的表情。「看來你染上了舔人的癖好。」見到她作勢要繼續舔我的耳朵,我連忙坐了起來。「雖然有很多話想說,但總之先把眼鏡還我吧。」大概是趁我睡著時拿走的吧,橘同學正戴著我的眼鏡。「戴那種東西視力會變差喔。」「只是掛在鼻子上所以沒問題的。」「你要是不還給我,我就什麼都看不清楚了。」橘同學默默地用手指摸了摸鏡片,便把眼鏡還給了我。我用眼鏡布擦掉指紋。「現在可是上課中喔。」「社長也是啊。」「是說橘同學怎麼會來這裡?」「社長明明人在自行車停車場,卻沒去上課。」「這麼說來,有被你看到呢。」「你怎麼會跟酒井同學在一起?」「只是偶然遇到罷了。話說回來,真虧你知道那是酒井呢,沒戴眼鏡的她形象完全不同吧。」「因為站姿跟說話時會抱著手臂的習慣,都跟酒井同學一模一樣。」橘同學的觀察力真是可怕。「比起這個,社長,機會難得,來進行社團活動吧。」她翻閱著《戀愛筆記》。而且還是那本禁書,頁面上的標題是〈無須動手的遊戲基礎篇〉。那是繼〈耳邊推理〉之後,作者的另一個妄想產物。「橘同學,我說過考試期間社團活動暫停了吧。」而且這裡是推理研究社,不是戀愛社。「無所謂吧,我想多了解跟戀愛有關的事。」橘同學強硬地將筆記塞過來,我將它推了回去。「總覺得社長最近刻意避開我。」「沒那回事。」「突然就暫停了社團活動。」「畢竟是段考周啊。」「還拒絕教我功課。」「這是因為……」「但是卻願意教早坂同學,這讓人很受傷呢。」橘同學擺出一副迷路小狗般的表情,讓我胸口有些疼痛。「社長喜歡早坂同學。」「就說不是那樣了。」「早坂同學也喜歡社長。」「為什麼會這麼想?」「她對待社長的方式時而溫柔,時而反過來變得很冷淡,情況非常不穩定。喜歡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她看得真仔細。「不過橘同學忘了一件事,早坂同學有其他喜歡的人。」「就是這樣,實在很難理解。早坂同學明明有喜歡的人了,看起來卻像是喜歡社長。」橘同學凝視著我的臉說道:「社長也一樣。雖然看似喜歡早坂同學,但也像是喜歡其他女孩子。」「其他的女孩子是指誰啊?」「我。」正中紅心。橘同學的問法過於直接。『你喜歡我不是嗎?』這就是她的意思。語氣十分冷靜、自然,平淡得令人驚訝。因此我也儘可能冷靜地做出答覆:「假設橘同學的感覺全都是事實的話,許多人會朝各種不同的方向劃出好感的箭頭,關係狀況會變得很混亂的。」「沒錯,所以我才想對答案。」橘同學將臉湊了過來。「告訴我正確答案吧。早坂同學喜歡的人是誰?社長真正喜歡的人又是誰?」「那個……」當然,我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實話。所以我決定轉移話題矇混過去。「橘同學你又是如何呢?」「我?」「你知道自己喜歡誰嗎?」聽我這麼問,橘同學給出了「還在嘗試」的答案。「還差一點,我就能了解自己跟誰做了怎樣的事,自己會有什麼感受了。」她手上拿著《戀愛筆記》。「來試試看這個遊戲吧,我想多測試一下自己的心情。」「不,這是不行的。」「為什麼?為什麼不行?」「我之前也說過了吧。既然都訂婚了,就不該跟其他男人做這種事。」「這種事是誰規定的?」「一般人都認為做這種事是不對的。」「這只是社長你自己訂下的規則吧?」真敏銳,不過……「不行的事就是不行。」「不玩的話,我就不讓你去上課。」「你要是這麼做,我真的會生氣喔。」聽我這麼說,橘同學竟然說了「就是希望你生氣」這種話。「剛剛會在眼鏡上留下指紋,也是為了看你生氣的表情。我想多看看你不同的表情,想知道那時我會產生怎樣的心情。」橘同學真是鍥而不捨。「社長你真的不願意嗎?雖然嘴上那麼說,但看起來不是那樣呢。」被看穿了,我的確想跟橘同學做寫在《戀愛筆記》上的事。不過我果然還是很在意訂婚對象的存在。要是對她的家庭環境造成不好的影響,使橘同學變得不幸的話,我會非常過意不去。所以,我決定先暫時擊退橘同學。「好啊,來玩吧。」我抓住橘同學的手強硬地把她拉了過來,我們的臉頰頓時變得像是接吻那般接近。「不過就別從基礎篇開始,還是來玩應用篇吧。」《戀愛筆記》上的〈無須動手的遊戲〉不光只有基礎篇,還有應用篇。當然,應用篇要來得刺激的多。「這、這麼突然?」橘同學滿臉通紅地瞪大了眼睛。「應用篇!」她終究只是個戀愛初學者,就算懂得進攻,也不擅長防守。為了趁勝追擊,我撥起橘同學的頭髮,在她耳邊吹氣。「呼咪!」橘同學發出奇特的叫聲揮了揮手,捂著耳朵跟我拉開距離。最近我都是用這種方式讓橘同學害羞擊退她的。不過,橘同學的臉紅也只維持了短短數秒,立刻又恢復成認真的表情。「社長,你是為了矇混過關才這麼做的吧?」「誰知道呢。」「我只是想知道社長真正喜歡的人是誰而已。」橘同學正試圖搞懂何謂戀愛。打算去了解早坂同學的心情、我的心情,還有她自己的心情。不過──「戀愛不是能輕易對答案的東西。人心是很複雜的,所以大家才會去想像對方的心情,並因此煩惱。」「是嗎,我明白了。」橘同學恢復冷靜這麼說著。「那麼,我就自己去對答案。」「用什麼方式?」「感情測試。」總覺得這說法不單純。「是社長不好。因為你明明不肯教我功課,卻教了早坂同學。明明在疏遠我,卻跟酒井同學打成一片,所以我才會做出這種事。」橘同學這麼說完就走出了社團教室。我再次擦了擦眼鏡,整理自己睡著時亂掉的衣領。話說回來,橘同學究竟是打算做什麼呢?在我還在這麼思索時,橘同學的男粉絲們在下堂下課時間發出了慘叫。理由是她繫著男友的領帶。於是,橘光里的感情測試就此揭開序幕。◇一早,橘同學在校門口跟我打了招呼。「早安,社長。」她的胸口繫著男生用的領帶。「這個怎麼樣?」「很適合你,看起來比緞帶更帥氣。」「社長現在是什麼心情?」「很普通。」或許是覺得我的反應不有趣,橘同學「哼──」的一聲就離開了。對此我真的沒有任何想法。只覺得夏天的早晨跟橘同學這個組合很新鮮罷了。另一方面,橘同學的男粉絲們不斷地唉聲嘆氣。他們的著眼點是在橘同學對男友也很冷淡這件事情上。要是他只是名義上的男友,那麼自己就會有機可趁,而這個願望也被這甜蜜的領帶風波給打碎了。「桐島同學,你沒事吧?」早坂同學在走廊上這麼問我。這是在我們準備前往實驗室上第一堂化學實驗課時發生的事。「你是指什麼?」「就是橘同學啊。她似乎跟男友處得不錯呢。」「這種程度無所謂,沒什麼大不了的。」「難不成你還在透過懊悔享受快感?」當我們聊到這裡,橘同學從對面走了過來。她手上拿著紙盒裝的黑醋飲料,真是健康呢。「你們氣氛很不錯呢。」橘同學這麼對早坂同學搭話。自從在車站大樓見面之後,她們兩個的感情似乎就融洽了不少。「早坂同學果然喜歡社長嗎?」「才、才沒那回事呢。」面對這直接的問題,早坂同學慌張地做出回答。「這樣很普通啦,普通。」「哼嗯──我跟社長感情很好喔。」橘同學一邊這麼說,一邊挽起我的手臂。一瞬間,早坂同學當場僵住了。「等一下橘同學,這裡可是學校耶。」「是呢。」「而且你有男朋友吧?」「那又怎麼樣?」「明明已經有男友了,還跟桐島同學、那個、靠得那麼近……」「這是社長跟社員的身體接觸。」「是、是嗎。嗯,說得也是。關係好是件好事。看到你們感情很好,我也很開心喔。」早坂同學笑容生硬地說。早坂同學,你不能擺出那麼好懂的表情。橘同學只是在試探我們而已。而她似乎對早坂同學的反應很滿意。「啊,要開始上課了。」只見她邊說邊在黑醋飲料插上吸管,並含進嘴裡就離開了。「桐島同學,我們回教室一下吧。」早坂同學臉上依然掛著笑容,語氣就像是在說「給我過來一下」似的,於是我跟著她回到了空無一人的教室。「看來你跟橘同學似乎進展得很順利呢。」「該怎麼說呢,抱歉。」「沒關係啦,這樣就行了。因為她是你第一順位的對象嘛。」話雖如此,早坂同學拿著課本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手指都泛白了。「桐島同學,你的領口好像比平時還要敞開耶。」「有嗎?」「連第二顆鈕扣都打開了。不過,橘同學她突然間怎麼了呢?明明已經跟男朋友有進展了,卻還來纏著桐島同學。」「那是因為──」我說明了橘同學開始測試我們感情的事。「哼嗯──也就是說,她打算透過那種方式讓我嫉妒啊。」「我想應該沒錯。」「不過,她怎麼做我完全不在意就是了。」看起來超在意的。「也不會表現在臉上。」笑容超可怕。「畢竟我知道自己是備胎,就算她向我炫耀也不成問題,沒什麼大不了的。」身後都能看到仁王像了。早坂同學說完之後嘆了口氣,隨後盯著我看。「話說回來,桐島同學雖然買了髮膠,但卻不怎麼用呢。」「因為早上時間不夠,老是會忘記用。」「不行喔,外表得好好打扮才行。我來幫你塗吧。」早坂同學一邊說,一邊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的髮蠟。似乎是因為今天有游泳課,所以她會才把髮蠟帶來學校。早坂同學踮起腳尖,伸手將髮蠟抹在我頭上。「好,完成了。感覺不錯喔。」有股櫻花跟鈴蘭花的花香味。這是經常在早坂同學頭髮上聞到的味道。「在橘同學面前必須好好打扮才行。是在橘同學面前喔。」◇午休時間,我一如往常地躺在沙發上。本來想聽點音樂的,但無法如願只好放棄,當我正打算睡一覺時橘同學走了進來。她走到我身邊,再次用手指摸了摸我的眼鏡鏡片。「就算做這種事我也不會生氣喔。」「明明我只是想看不同的表情而已。」此時橘同學吸了吸鼻子,緊接著用雙手抓住我的頭,開始聞起味道。「哼嗯,是這麼回事啊。」她表情冷淡地說。「這是對我下的挑戰書吧。」「橘同學的鼻子真靈。」「早坂同學那甘甜的香氣,不適合社長喔。」橘同學這麼說完,不知道從哪拿出了自己的髮蠟塗在手上,並將它抹上我的頭髮。清爽的柑橘薄荷香氣蓋過了原本的氣味。畢竟也不能洗頭,只好繼續保持這樣子了。午休時間結束後,早坂同學在走廊上擦身而過時悄悄地對我說:「有橘同學的香味,是她幫你塗上的吧。」我猛然回過頭去,只見早坂同學看著我露出了微笑。「太好了呢。」她的笑容反而讓人害怕,眉毛還在微微抽動。看來完全經不起挑釁。「我完全無所謂喔,因為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備胎了嘛。所以我不會嫉妒,沒問題的。」早坂同學說完就離開了。雖然我也想返回教室,但因為擔心早坂同學的狀況而追了上去。並在走廊上見到了眼神空洞並喃喃自語的她。「為什麼要對我的桐島同學出手啊……都已經有男朋友了……就算長得好看也不能……」◇橘光里的感情測試依然持續著。某天橘同學的粉絲們再次發出了慘叫。這是因為她在用入耳式耳機聽音樂。她本來用的是以重低音著稱,上面鑲著白底金色商標的無線頭戴式耳機。當然,也傳出了那是男友耳機的傳聞。更何況她似乎還哼著跟形象不符的另類搖滾歌曲。那感覺就像是種尖厲刺耳的尖銳旋律,看來女孩子喜歡的曲子會因為交往的男生影響而改變是肯定的。放學後,橘同學戴著耳機,嘴上哼著另類搖滾的曲子走進了社團教室。「怎麼樣?」「夏天還是戴入耳式耳機比較涼快。」「哼嗯。」橘同學一臉無趣似的從我放在咖啡桌上的鉛筆盒裡抽走了兩枝筆。只要我願意,就能刻意地讓自己面無表情。但早坂同學並非如此,她會做出有趣的反應。「你也給了橘同學鉛筆呢。」下課時間,早坂同學這麼對我說。似乎是因為她見到了橘同學在上課中使用鉛筆。「原來你給的人不只我一個啊。」「抱歉。」「我完全無所謂喔!」感覺就是很有意見。「話說回來,可以借我體育服嗎?」「體育服?」「體育考試時需要用到,我忘記帶了。」「可是我才剛上完體育課,上面已經沾了汗水。」「那樣就行了,就是那樣才好。」這下輪到早坂同學的粉絲髮出了類似慘叫的悲鳴。她身上穿著尺寸不合的男生體育服,會這樣也是當然的。也就是俗稱的「男友襯衫」狀態。那位清純的早坂同學才不會做出這種事,肯定只是保健室剛好只能借到男用的體育服而已。她的死忠粉絲強硬地擅自做出結論。但觀察力敏銳的橘同學不可能放過這點。體育課結束後,我立刻在走廊上被橘同學逮個正著。「那是社長的吧。」「我只是隨波逐流。」「早坂同學這完全是在跟我示威呢。」「請別太刺激她了。」「先拿著鉛筆炫耀的人是她耶。」早坂同學竟然做了這種事嗎。「總之社長,也把體育服借給我吧。」「不,今天已經沒有體育課了吧。」「我帶回家穿。」「這是基於什麼想法啊?」◇兩人的神秘戰爭愈演愈烈。橘同學從我的書包拿出體香噴霧,在我面前伸進襯衫里噴了噴,接著刻意走過早坂同學面前。早坂同學說自己忘了帶課本,拿走了我的。因為她們兩人一股腦地你來我往,我趁著下課時間逃進了學生會室。「桐島你怎麼搞成這樣。」牧這麼說著:「那顆頭是怎麼回事?」「大概是被兩種髮蠟反覆塗抹的關係吧。」我將自己身上發生的事告訴了牧。「原來橘同學會跟男友秀恩愛讓大家吵得沸沸揚揚的,是為了挑釁桐島你啊。」「她在測試感情。」「早坂因為性格單純中了挑釁,而橘又意外地好戰,才會演變成這種爭端是嗎。也難怪桐島身邊的東西會一件件消失了。」牧好像早就發現了我的鉛筆、體育服跟其他許多東西都不見的事。「在女校,帶著男校的書包上學似乎是一種地位的象徵喔。那大概是在表示自己有男朋友吧,桐島你的情況大概就是那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才好?」「還是別管了吧。兩個女人起爭執的時候,可沒有男人插手的餘地喔。」此時牧突然說了句「那我先出去了」。「發生了什麼事?」「有客人,大概是來找你的。」透過學生會室的大門縫隙,可以看見早坂同學的朋友酒井的身影。「我好像不太擅長應付那傢伙呢。」那大概是因為酒井跟牧有些相似的緣故吧。雖然這麼想,但我並未點破。畢竟酒井大概也不太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牧走出房間,酒井接著走了進來。「你們剛剛在聊小茜的事吧,說她在跟橘同學較量。」酒井這麼開口,她似乎也是來談這件事的。「再這樣下去,小茜會變成病嬌的喔。雖然我覺得這樣也挺可愛的。」「她的情緒已經那麼不穩定了嗎?」「一起回家的時候,她一直在喃喃自語。」『橘同學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啊?明明我只有桐島同學的說,不要把他搶走啦。咦?我可以生氣嗎?啊,應該不可以吧。畢竟我是備胎嘛,桐島同學是我的……什麼呢?對了,是備胎。所以我得安分一點才行……』即使酒井就在身邊,她似乎還是一直說著這種話。「對我個人來說,雖然觀看女人之間的戰爭也挺有趣的,不過身為小茜的朋友,我希望桐島你去拜託橘同學別這麼做,因為小茜的內心很脆弱。說到底,小茜本來就只能當第一順位,她的腦袋沒有靈活到能勝任備胎。」「不過橘同學會聽得進我說的話嗎?牧說過男人是沒辦法制止女性的爭端耶。」「一般情況下的話。不過橘同學應該會聽桐島的話喔。」「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因為橘同學就算會測試小茜的感情,卻沒有勇氣測試桐島你的啊。」橘同學果然沒談過戀愛呢,酒井如是說。「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你是指什麼?」「居然裝傻。」酒井這麼說著。「那條領帶跟耳機,全部都是桐島的東西吧?」◇我不可能對自己的領帶跟耳機感到嫉妒,她哼著的另類搖滾也是我喜歡的曲子。「差不多該還我了吧。」「該怎麼辦呢,我其實滿喜歡這個的呢。」橘同學摸了摸領帶。她胸前的口袋裡放著纏有耳機線的MP3撥放器。橘同學是不可能捨棄藍芽耳機去改用有線耳機的。無論是領帶還是耳機,都是她趁著我在社團教室睡覺時偷偷拿走的。期末考結束當天的下午,我們在社團教室里靜靜地對峙著。『其實她應該是想把男友的東西戴在身上,來引起桐島你的嫉妒吧。』酒井是這麼分析的。『但是卻害怕桐島看到她跟男友卿卿我我的模樣之後會討厭她,因此只能去測試小茜的心情,橘同學意外地膽小呢。』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無論如何,她要是再不還我就麻煩了。恐怕早坂同學也發現了領帶的真正情況,才會開始跟橘同學在各方面較勁。因為她很喜歡我就算是夏天依然會系領帶這點。「要我還你可以。」橘同學一邊這麼說,一邊翻開了《戀愛筆記》。「如果你願意陪我玩這個遊戲的話。」「我說過不再做這種事了吧。」「但是我覺得社長很感興趣呢。」「沒那回事。」我語氣強硬地說,橘同學見狀突然安靜了下來。「抱歉,我不該這麼任性。」「不,你不用這麼失落吧。」「我不會再拜託你了。」這麼說完之後,她拿起書包打算走出教室。領帶跟MP3都還在她身上,她要是繼續不還我會很困擾,也因為這個緣故──「嘿等等!」我將雙手背在背後,走到橘同學面前擋住了她。「社長很有幹勁嘛。」「作為交換,領帶得還我喔。」「可以啊,就這麼說定了。」橘同學有些開心地露出笑容。既然她肯為此高興的話,我想這樣也好吧。「那麼就來玩吧。」「試試看吧。」〈無須動手的遊戲基礎篇〉。於是事情變成了這樣。◇〈無須動手的遊戲〉,是記載在《戀愛筆記》上的其中一個愚蠢遊戲。旁邊一如往常地加上了這個遊戲好玩與否,會依照遊玩者的感性而有所不同的註解。規則非常單純,只要在密室里不用手度過二十分鐘內就行了。我跟橘同學面對面地坐在沙發上,中間隔著咖啡桌。雙手都背在背後。雖然遊戲已經開始了,但不用手幾乎做不了任何事。而且因為規則太少,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只能默默地任由時間流逝。以智商一八○的作者製作的遊戲來說,這應該算是失敗吧。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頭髮真礙事呢。」一束頭髮滑落到橘同學的臉頰上,不斷地晃來晃去。「社長,幫我把它撥到耳朵上。」原來如此,來這招啊。這才是這個遊戲的精髓。請對方幫忙自己辦不到的事。但是因為不能用手,所以必須使用身體的其他部位。而除了手之外,能夠靈活動作的部位是有限的。「真的可以吧。」「快點,頭髮弄得我好癢。」我接受挑戰。我走到橘同學身邊,將臉湊近她的側臉。總覺得有股香氣。接著用嘴巴叼起貼在橘同學臉上的頭髮,此時我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臉頰,但她沒有任何反應。於是我緩緩地將頭髮提到了她的耳後,其實這並不是件難事。但是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已假借撥頭髮的名義,用舌頭沿著耳朵舔了上去,就像橘同學過去對我做的一樣。不對,我不是因為她耳朵的形狀很漂亮,或是被那複雜的形狀吸引才這麼做的。是為了儘快讓橘同學害羞好結束這個遊戲。這是事實,不是藉口。但是她卻沒有絲毫害羞的樣子,這個戀愛初學者似乎也稍微有些成長了。「非常感謝你。」橘同學面不改色地說道。「另外,我口有點渴了。」她細心地在桌上準備了裝有水的紙杯。杯子的紙很柔軟,能夠用嘴巴咬住邊緣將其叼起。橘同學準備得真萬全,她完全弄懂了這個遊戲。「那麼,要開始嘍。」「嗯。」我用嘴叼起紙杯,將紙杯的另一端移到橘同學嘴邊。我們的額頭近到快要碰到了,臉也十分貼近。橘同學果然長得很漂亮,近距離看著她總覺得讓人靜不下心來。腦袋的螺絲開始鬆脫。橘同學也咬住了紙杯的邊緣,而另一邊當然就是我的嘴。我們透過紙杯聯繫在一起。我們的嘴同時都放在紙杯邊緣,因此不算是間接接吻。要說的話就是隔空接吻,同時存在性質的接吻行為。不、這個,幾乎就是接吻了。畢竟都直接聯繫在一起了。總覺得比起一般接吻,感受到了更為深入、親密的接納感。為了讓她喝到水,我傾斜了杯身。但由於動作太快,幾乎所有的水都灑了出來,沾濕了橘同學她薄嫩的嘴唇以及白色襯衫。「抱歉。」「希望你幫我擦掉。」桌上還放著一條毛巾。真是的,她準備得真是萬全。我咬住天藍色的毛巾,擦拭起橘同學嘴邊的水。由於她的肌膚白皙細緻到彷佛能看見血管,因此我的動作非常輕柔。「我的嘴唇還是濕的。」「知道了。」毛巾的質地很厚,因此並未直接感受到觸感。不過,我的嘴唇的確藉由毛巾碰到了橘同學的嘴唇。這個事實令我有些暈眩。橘同學的臉頰紅通通的。在擦拭的途中,橘同學似乎在無意間把嘴巴湊了過來。要是沒有這條毛巾,我究竟會有什麼觸感,又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濕掉的地方,幫我全部擦乾淨。」「我知道了。」我叼著毛巾開始擦拭她的脖子,白皙的頸項就在我的面前。接著是布料很薄,因為沾濕而有些走光的襯衫。上面有著柔軟劑的香氣。然後是肩膀、胸口跟裙擺。無論有濕還是沒濕的地方,我全都叼著毛巾將臉貼了上去。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理由,理性開始逐漸崩塌。不管我擦拭哪個部位,橘同學都沒有任何抵抗。只是發出了嬌膩的呼吸聲。我感受著橘同學的身體,然後──無論做什麼都會被允許,我有這種感覺。我想抱住橘同學纖細的身體。雖然心中湧現出這種衝動,但我壓了下來。不能做這種事。我在理性完全消失之前離開了她的身體。「擦完了。」「謝謝你。」總覺得橘同學的表情有些恍惚。呼吸也很急促。或許她也跟我一樣,腦袋的螺絲有些鬆脫了也說不定。「社長,你有什麼希望我對你做的事嗎?」「我想想,因為稍微運動了一下,肚子或許有點餓了呢。」「那麼這下正好。」桌子上放著一包Pocky巧克力棒的銀色袋子。「你可以吃這個喔。」無須多餘的話語,我們同時有了動作。橘同學咬起銀色的包裝袋,並將其遞了過來。我也叼住了袋子的反方向。我們默契十足地往相反方向施力拉開包裝,並將袋子放在桌上。接下來橘同學叼起一根巧克力棒遞了過來。我朝著尖端咬了一口,巧克力棒變短了。因為這個緣故,我更靠近了橘同學咬著巧克力棒的嘴唇。我又吃了一口。巧克力棒變得更短,橘同學的嘴唇更近了一步。再來一口。距離縮短,薄嫩的嘴唇逐漸靠近。等巧克力棒吃完,我們的距離將不復存在。橘同學,這樣就行了吧?我眼中只剩下橘同學的嘴唇,滿腦子完全只在意這件事。而她似乎也明白這點。『可以喔。』她彷佛像在這麼說似的抬起下巴,噘起嘴唇。我跟橘同學的戀愛相對距離是一根巧克力棒,而它很快就會縮短為零。就要任由感情驅使跟最喜歡的對象接吻了。橘同學很有品味且具備獨創性,所以肯定會給我一個至今從未體驗過,充滿創意、強烈至極的吻。是普通人絕對不會做,憑我絕對想不到,非常不健全又舒服得要命的吻。跟超跑一樣特別且擁有獨創性,有著超凡美貌的橘同學。我馬上就能跟這樣的女孩子接吻了。用最棒、最完美、充滿創意的──但是,就在我們嘴唇即將觸碰的前一刻。她忽然鬆開了嘴。無情地將剩下的巧克力棒塞進了我嘴裡。『期待了嗎?』橘同學臉上掛著像是在這麼說似的惡作劇的笑容。超期待的。我就像被要求等待的小狗一樣,無從宣洩想要接吻的心情。不行,我忍不下去了。就算來硬的,我也要奪走橘同學的嘴唇。但是──嘴裡的觸感,讓我察覺了她真正的意圖。巧克力棒的餅乾部分。她剛剛叼著的部分已經變得濕軟。我正含著,咀嚼這個曾被橘同學含在嘴裡的部分。是一種比接吻更加具備禁忌跟悖德感的行為。吞下去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竄過全身。「如何?」「橘同學或許是個天才也說不定。」「你肚子應該還很餓吧?」「非常餓。」在巧克力棒整袋吃完之前,我們不顧一切,一股腦地重複著相同的行為。由橘同學含住巧克力棒,我沿著吃了過去。並在最後關頭被她喊停,就這樣一直不斷地重複。接著打開下一袋。或許她下次就會吻我,我在心裡抱持著這樣的期待。想要,好想接吻。給我,多給我一點,給我巧克力棒。再來,再多給我一點。我想要更多。想要橘同學。想要更多巧克力棒。更多,給我更多巧克力棒。更多,多來一點。更多多多多多。我失去了意識,大腦被濕潤的餅乾弄壞,當機了。橘同學的呼吸也變得急促,眼神失去了焦點,她的意識也變得模糊。巧克力棒還剩最後一袋,我有預感,這袋可以成功。如果在兩人都精神恍惚的情況下接吻,肯定會發生不得了的事,大概會舒服得要死吧。帶著最棒的預感,我們一起打開了最後的銀色包裝袋。但是──就在這時,宣告經過二十分鐘的計時器響起。伴隨著愚蠢的聲音,我產生了一股虛脫感。我們一如往常地恢復了理智,開始反省。剛剛的想法實在有點不正常。「果然禁書的遊戲不該輕易嘗試呢。」「…………是啊。」◇我暫時全身無力地躺在沙發上。正當我這麼做的時候,橘同學再次爬到了我身上。「慢著?」這個姿勢相當不妙。她的裙擺凌亂,白皙的大腿大面積地露了出來。如果是早坂同學肯定是故意的,但換成橘同學實在難以判斷。無論如何──「遊戲已經結束了。」「只是還你領帶而已。」橘同學解開自己的領帶,將其掛在我脖子上。讓她幫我系領帶有種新婚夫婦的感覺,使我有點心動。「別再捉弄早坂同學嘍。」「嗯。」她老實地點了點頭。「不必那麼做了,因為我已經知道了。」「知道什麼?」「早坂同學的喜歡有兩份,沒錯吧?」一份是喜歡學長的心情,第二份則是喜歡我的心意。「因為我喜歡的人只有一個,所以才搞不清楚。」「而跟她一樣──」橘同學繼續開了口:「社長的喜歡也有兩份。」其中一邊是對早坂同學的喜歡,另一邊則是……橘同學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接著伸手摸著我的臉。「吶,我們來接吻吧。」說出了這種話。「因為我從來沒做過,想試試看。」橘同學將臉湊了過來,我抓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她。「不行。」「為什麼?」「你不該做這種事,這樣對不起男朋友。」「那個人不是我的男友。」「咦?」「是訂婚對象的親戚。只是為了不讓其他男人接近我,才擺出男友的樣子。」真是衝擊的事實,不過──「你是真的有訂婚對象吧。」「有。」「你也不可能跟他分手吧?」我提出了有些深入的問題。橘同學點了點頭。雖然我早就知道,但還是受到了打擊。「媽媽的公司能夠順利發展,都是多虧那個人父親的福。我知道媽媽有多辛苦,所以無法拒絕。」橘同學從我身上離開,並站了起來。「社長不喜歡有訂婚對象的女孩子呢。」「沒那回事就是了。」「但是你不肯跟我接吻。」「是不該這麼做。」我如是說。「是嗎。那我一生都不可能跟人接吻了。」「為什麼?」「吶,司郎。」橘同學突然用名字來稱呼我。「你知道嗎?」「知道什麼?」「之前,你在KTV包廂講過自己初戀的事情吧。」她指的是我曾對自己小時候初次喜歡上的女孩子說過「我希望你別跟我以外的男孩子打成一片」的那段故事。「明明是十年前的事,你還記得真清楚呢。」「畢竟是初戀啊。」「不過這跟事實有點不同。」橘同學這麼說著。「正確來說,司郎對那個女孩子說的是『我連一根手指都不希望你被其他男孩子碰』。」「這樣更令人害羞了。」「是啊,不過那個女孩子似乎把這件事情當真了。就算過了十年,現在的她依然不肯讓其他男人碰,也不想被其他男人碰。只要對方不是那個男孩子,她似乎就無法動心。」橘同學那如同玻璃般的瞳孔緊緊盯著我。「吶。」冰冷的手撫摸著我的臉頰。「你知道嗎?」「知道什麼?」橘同學將臉靠近到我只要稍微有動作,嘴唇就會重疊的位置開了口。「你知道當時的那個女孩,就是我嗎?」我什麼話都沒有說。我很清楚要是在這裡開了口,我們的關係將會產生巨大的改變。但腦中不知為何浮現了早坂同學的身影,因此我什麼都沒有說。或許我是對開口之後發生的變化感到害怕也說不定。互相看了一會之後,橘同學從我身上離開。「算了,也罷。」接下來她收拾好東西,乾脆地離開了社團教室。變得獨自一人的我目光停留在巧克力棒的袋子上。我抓起其中一根放進嘴裡。味道不夠。看來不是濕潤的餅乾,我就無法獲得滿足呢。橘同學,你真有一手呢。我一邊吃著巧克力棒,一邊回想著橘同學說過的話:『你知道當時的那個女孩,就是我嗎?』我知道喔。所以橘同學才是特別的,無論發生什麼都是我第一順位的對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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